足以令她的心血在无人知处悄然沸腾。
太阳已在西山外一点点收敛它的余晖,山间的空气也变得清冷下来。
这次回来本就是将将计算着落日的时间进城,方才被滕王打搅,虽然一路快马加鞭,终究追不上时间流逝的速度。
车夫说应该就近找处村镇盘桓一夜。
夏师宜深以为然,将帘子拨开一线,向小姐禀告,不去打扰车厢里的宁静。
“这里是何处,离京城还有多远?”冉念烟道。
车夫道:“已经走了大半路程,还有二十多里,肯定赶不上关城门了,咱们一会儿出山向北,沿着通惠河再走三里地,那里有个双桥镇,是水路码头,还算繁华,有几家旅馆还算可以下榻。”
车夫走南闯北,这种时候最是可靠,冉念烟命他现在就往双桥镇去。
山里就是这样,日间千峦耸翠、万岭堆烟,一旦入了夜,风声树影都是鬼怪,整座寂静的大山便如沉入深水,是马车上那一点飘忽的灯影不能洞彻的幽深世界。
“还有多久能上官道。”夏师宜一边留意车厢里的动静,一边问车夫。
车夫双手紧攥着缰绳,道:“军营太隐蔽,离官道太远,怎么说还要小半个时辰。”
车厢里传出琼枝的声音:“还要那么久?”
车夫道:“天黑了看不清路,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马就不肯走了。”
随后又陷入一片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就在辚辚车声中,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
起初还是轻微的、遥远的,逐渐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像是有一队人马要和他们迎面撞上。
“灭掉灯,全部下车,躲进草丛里!”夏师宜用并不算大却能被所有人听清的声音说道。
车夫还在迟疑,缰绳已被他抢过来,骏马长嘶,马车骤然止步于狭长的山路间,劲风一吹,唯一的孤灯寂然熄灭。
“小姐,快下车,前面有危险。”他压低声音。
琼枝不是很相信他,道:“也许只商。”
夏师宜已经扶起冉念烟,半拖半抱着将她从车厢里扶出来。
“这条路没有分叉,尽头就是京军大营,怎么会有客商来这里。”
琼枝也扶着冉念烟,却依然觉得夏师宜的想法荒唐极了。
“也许是送战报士兵。”
夏师宜道:“什么样的士兵会在大梁境内不举火把!”
他用力压低声音,嗓子却已因紧张而崩裂到嘶哑。
可闻马蹄声,却见不到一丝火光,行夜路不敢点火把,绝不会是大梁的军队。
是突厥探马!
三日前还在宣府,三百里的路程,重重设防的关卡,难道他们是飞来的不成?
没有时间想了,冉念烟跳下车,有条不紊地对早已吓呆了的车夫道:“把马车牵进草丛里,你的马听话吗?”
她已抽出了夏师宜腰间用来防身的匕首。
车夫愣愣道:“听话,我可以叫它们不发出一丝声响。”
借着惨白幽微的月光,冉念烟和琼枝藏进了路旁齐腰深的杂草,再往外就是万丈深渊。
琼枝行走时不慎踩落了一块碎石,落下去,良久才听见落水的声音,山下应该是一条水流平缓的山溪,而这水声也是他们最好的保护,希望马队飞驰而去之间,马匹粗重的呼吸声音刚好混杂在杂乱的水声里。
从听到对面的马蹄声到他们经过,至多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却像是过了一生。
若是被他们发现,这些人显然也明白,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军营,而从这条路出来的人,一定会和军营有关。
这正是天然的绝佳人质,或杀或留,绝不会放他们离去。
车夫的确对驯马很有一套,车辕被取下,在他的指引下,两匹高大的马顺从地俯卧在草丛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就算月色凄迷,只要再近一寸,他们也会发现路边的踪迹。
就在这最后一刻,夏师宜将马车顺着山崖的下坡推入深渊。
他会骑马,车夫也会,等危机过去,他可以带小姐到双桥镇,和她同骑一匹马。
琼枝绝望地捂住眼睛,她心里始终不信夏师宜,觉得他是在小题大做,是在胡闹。
直到她从草丛间看到了疾驰而过的那队人马。
月光下的剪影飞驰而去,然而他们面部的轮廓和大梁人多么不同,让她想起画上高鼻深目的恶鬼,甚至他们的马也格外骄横,是只有草原的水土才能养育出的健马。
应该是惯于夜晚突袭,他们无论人马都没对眼前的黑暗有一丝畏惧。
直到他们离去,琼枝还像是在做梦。
冉念烟意识到,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突厥探马。
他们很可能是突厥的精锐,有一部分人常年潜伏在大梁,在贩夫走卒的伪装下,过着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不同的生活,可只要王庭传来号令,他们就会成为最无畏的先遣军。
他们的可怕之处,正是在于他们无孔不入。
他们深知大梁的一切,并且因为别有用心,连那些被废弃的街道、城墙上无人在意的漏洞、街头被人遗忘的传闻,他们都会一一记在心里,有朝一日,成为攻破大梁的利器。
他们大多数是突厥人,还有很多早已和大梁人通婚多年,血液中的突厥记忆以十分淡漠,但不知为何,却格外忠诚于远在天边的可汗王庭,而将马刀对准他们昔日的邻居和朋友。
没人能想象昨天还和自己打过招呼的街坊,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