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睥睨之势。他从来不需要敛去锋芒,这股藏在温和之下的锋芒只有与他相当或者比他还要高深之人才能看出。
看似不动声色,实际遇强则强。
洛阶似乎料到了张安夷会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恼怒,反而那双苍老而精明的双眼里出现了笃定的笑意。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安夷优雅地坐了下来。
一个是叱咤朝堂三十余年的重臣,一个是入仕不到十年却屡创传奇的新贵。他们二人是这波谲云诡、暗潮涌动的朝堂之上站在风口浪尖、接触到权力巅峰之人。两人看似和睦、看似不动声色的状态实际上是在互相试探,暗中博弈。
“张大人还记得先帝驾崩那晚吗?”进入了回忆,洛阶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悠远的肃杀。
那一晚,洛阶亲自将令人敬畏的武帝送上了黄泉,逼着张安夷修改遗诏,做下大逆不道之事。
张安夷不语。
“三四年过去了,张大人可曾想过,先帝的遗诏如此保密,仅有先帝和张大人你知道,老夫又是如何知道的?”洛阶这个年轻的后辈,一副掌控全局的从容,“张大人恐怕不知,老夫的消息是从你的夫人阮氏那里得来的。是她派人给老夫报的信。”
说完,他看着张安夷,想看看他知真相时狼狈的样子。
张安夷微微垂着头,始终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着不语。
待洛阶说完后,他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中并无洛阶所期盼的狼狈,甚至连惊讶也没有,反而浅浅地浮现着一层笑意,儒雅温和,处变不惊。
不知为何。洛阶忽然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洛大人怎知我不知道?”张安夷的声音响起。
他继续说道:“若是没有她将消息传给洛大人,那谁去亲手杀死先帝?谁替我站在风口浪尖之上?洛大人可知,你亲手掐死的是真龙天子,是会遭天谴的。”他的声音格外温和,娓娓道来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什么美好的神话故事一般。
实际上,他是在用最攻心的手段打破洛阶这几年的自信,那种自认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自信。
“不可能!”洛阶脱口道。
他可以确定阮慕阳的态度和反应都是真的。她不可能和张安夷一起骗他。除非是他们夫妻二人互相欺骗。阮慕阳利用了张安夷的信任得到了消息,却不知张安夷从始至终什么都知道,不过是在暗中推动和利用。
洛阶已然不死心:“那张大人可知,当年蔡氏母子的出现老夫只是在中间捡了个便宜,真正将他们母子找到,带到京城的也是张夫人?”他的语气已经不复先前的得意和从容,变得咄咄逼人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夫妻二人都将他当做了挡箭牌。
张安夷还是那般泰然,只是这一次,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与复杂。
只可惜洛阶心中想着事情,错过了这极快的一瞬间。
“如此一来,你也知道?”
见洛阶误会了,张安夷也没有否认。他勾唇一笑:“知道,洛大人屡屡派人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我已经知道的事情?”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即便方才没有捕捉到张安夷眼中闪过的惊讶,此刻,老谋深算,经历过朝堂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洛阶还是看出了一丝不同。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你不知道。”
“张二,你虽然心思和谋划都不在老夫之下,可是ash;你毕竟还年轻啊。”洛阶的语气之中带着得意,看张安夷的眼神也是像在看后生一般。
张安夷从来不是喜欢逞口舌之强的人。
他渐渐收起了眼中的笑意,看着洛阶,说道:“年轻才有的是时间,而洛大人你,已近古稀之年,没有机会了。”
张安夷确实还年轻,但是他从不避讳自己的年轻。相反,他十分自信。他的时间还很多,而且眼下来看,用不了十年,他便能成为内阁首辅。
“张大人一定不知道,前几日,张夫人身边的小厮派人出了京城,老夫的人跟了一段,发现是去西洲的方向。”这些日子,洛阶一直派人盯着阮慕阳的动向。
张安夷挑了挑眉毛:“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狂妄至极!
时至今日,洛阶也发现了张安夷的软肋。
他忽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老夫活了六十多年,头一次见到你们这样的夫妻。看似恩爱,做的事情也似乎都是在为对方着想,让人动容。实际上,却是以爱之名互相算计,互相提防,相互利用,隔阂甚深。”
张安夷沉默不语,看似还如往常一般,实际上眼底却是一片漆黑,看不清情绪。
今晚这么久的谈话,唯独洛阶现在所说的,一字一句戳在了他心上,戳在了他的痛处上。他从心底是不愿意承认的。
“老夫十分期待有朝一日你们互相之间再也瞒不住、需要坦诚相待的那一刻的情景。你们一个温和儒雅、心思深沉至极,一个端庄沉静、心思剔透,看似般配。不过皆是自作聪明之人,防备心太重,聪明反被聪明误。”洛阶以将其七十年的人生阅历,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们这样的姻缘,即便情深,也必定波折重重,不得善果。不然你们成亲好几年,为何始终没有子嗣?”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因果终究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随着洛阶苍老而悠远的声音,张安夷眼中渐渐浮现出杀意。
“只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