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钰还穿着官府,纱帽玉带,深色的长衫将他的面孔衬托得愈发精致。他年纪渐长,轮廓更加分明,浓眉俊目,高鼻薄唇,不说话斜眼看人时,散发着一股令人腿软的冷意,让人又爱又恨的。
唯独对着丹菲,他的眼里总含着笑,令人心醉不已。
丹菲以前也觉得他傲慢得令人讨厌,如今却是发现,他内心火热而感情充沛,就像一个埋藏得很深的宝藏,必须撬开外面冰冷坚硬的岩石,才能发现。
“想什么?”崔景钰拉着丹菲的手,靠在游廊的栏杆上。院中粉紫的早梅已经盛开,如云似絮地堆满枝头。
“想你。”丹菲伸手摸了摸崔景钰的脸,“想我们的将来。”
崔景钰道:“让诸皇子、王子离京的诏书很快就会下来。太子现在还留在宫里,继续说服圣人。无论如何,太平公主不能再留在长安。”
“今日堂上气氛如何?”丹菲问。
“太平公主没来,所以气氛还好。不然,肯定要吵上一架。”崔景钰悻悻道,“我们几个男人,又不好和她一个女人吵闹,圣人又宠她。到时候定要让她得逞。”
“这不是没得逞么。”丹菲搂着他的肩,同他靠在一起,“我觉得太子挺有把握的。”
崔景钰揽着她的腰,道:“我还在想方才你同我娘说的话。我若遭贬谪,我们的婚事……”
“没听说被贬的官不能成亲的。”丹菲道,“崔景钰,你同我已交换了婚事,下过了定,你别想赖账。你可是退过一次亲的,再退一次,你当心这辈子都打光棍!”
崔景钰笑了,把她朝怀里搂了搂,“我要真丢了官,一无所有,就靠你变卖嫁妆度日了。”
丹菲嘻嘻笑,“我别的本事不多,赚钱却拿手。到时候我赚钱,你就给我打洗脚水。”
崔景钰扣着她的后脑,丹菲顺势低头,同他吻住。
一时间暖意自心中发散,驱散了满院早春寒意。
二月初一,好消息终于传来。
圣人下诏,令让太平公主同武驸马攸暨去蒲州安置,终于将她打发出了长安!
遇刺同时,圣人还命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守礼为豳州刺史,原左羽林大将军岐王隆范为左卫率,原右羽林大将军薛王隆业为右卫率。这样一来,两位最有可能为太子的皇子离京,而太子身边亦多了军士护卫。
太平同李隆基的这一战中,圣人终究选了儿子,放弃了妹子。
二月初二龙抬头,各家各户迎富贵果子。农人祭祀先祖三皇,准备春耕。圣人亦御驾亲耕、祭祀祈雨。
丹菲这几日却是忙着清点产业,都来不及和崔景钰多碰几次面。
她手头几个小庄子虽然分散,可是地肥物产多。她也不喊价,大的五万贯,小的三万贯,只要能尽快出手,还给经济百贯回扣。
经济得了好处,跑得飞快。想在京畿附近置产的人家又多。不过两三日,几个庄子就清了出去。
丹菲又把钱全部换成了飞券,拿匣子装好,然后开始清点嫁妆。
曹伯母忧心忡忡道:“婚礼总是要大办的。你是独女,没得不声不响就嫁人的。哪怕崔四郎真的丢了官,他也还是崔家郎君呀。”
“我是不介意的。”丹菲道,“其实我早烦了长安里这些事,若是能早些走,大办不大办,又如何呢?”
“那这么多嫁妆怎么办?”曹三婶问,“那些新打的木器往哪里搁?”
“大不了先抬去崔家。人家可是清河崔氏,还腾不出几间屋子放新妇的嫁妆的?”
丹菲越不在意,两个婶娘越发愁。
正说着,阿礼匆匆跑来,道:“娘子,崔四郎来了。”
丹菲饮了杯中的橘茶,朝婶娘们欠身,提着裙子轻快地朝前堂而去。
崔景钰正在同曹家叔伯说话,两个长辈愁眉不展,反而衬得他十分气定神闲、从容自得。
见丹菲来了,叔伯们离去,留小两口说话。
崔景钰伸出手,丹菲依偎进他的怀里。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谁都没说话。
后来还是崔景钰主动开口,道:“圣人命太子监国了!”
“真的?”丹菲双眼一亮,“也该了。不是我忤逆大胆,圣人做国君,确实不如太子来得合适。”
“你高兴什么?”崔景钰摸了摸她的耳朵,“为了让太平公主息怒,宋相和姚相都要受贬。过几日诏书就会下来了。”
丹菲平静地问:“那咱们去哪儿?”
崔景钰笑了,心中的抑郁瞬间烟消云散。
“太平公主恨得我要死,本想将我贬去岭南。太子说情,改为入川,为剑南道雒县县令。”
“挺好的呀。”丹菲道,“七品县令,我也能做个‘夫人’了。”
崔景钰自己倒是不介意这官职。横竖不过是暂时的。太子掌权后,随时都能将他调回来。只是要委屈丹菲。好不容易做了侯府千金,锦衣玉食地日子没过半年,就又要跟着自己千里奔波。
“巴蜀之地,人杰地灵。三国争霸时期出了多少英雄豪杰。”丹菲浑然不觉崔景钰的心思,自顾算着,一脸向往,“川中历来富庶,风调雨顺。我们可以置个大庄子,过一过乡居生活。嗯,得空还得去造访名人故居,访一访奇山秀水。都说峨嵋天下秀,青城洞天福地,香火极灵验,一定要去拜一拜。”
崔景钰对时局的担忧和迷茫,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在丹菲絮絮的话语声中逐渐瓦解,消散。
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