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称呼好,闹过是是而非的别扭,被对方厌恶,拿不准是否还称他“阿晨”。
好在储向晨先开了口,“……是你啊。”这一声混入吵闹中显得更低沉了,传递出不想谈话的意味。储向晨把自己的行李袋拎放到双腿上。
“你也今天回家。”蔡堂燕坐下,把行李箱拉近,剩下的那袋茶叶搁到她和扶手间。
储向晨的目光在她的行李上逡巡一遭,歪着身子靠向椅背,跟拉长镜头一样打量蔡堂燕。
“哟,带挺多东西回去的嘛。”
“买了点年货。”
“日子过得不错。”
蔡堂燕要转几趟车,怕弄脏衣服穿了最普通的一套,皮箱也跟东奔西跑落了灰尘和伤痕,像她这种最不易成为小偷目标的人,不知储向晨何来的结论。
蔡堂燕冷淡地说:“一年没回家了,过年了总要带点东西回去。”
储向晨一时被堵得没话说,一条腿脚踝搭在另一条膝盖上,洗旧处理牛仔裤裹出铅笔状的腿不停抖动。
两人安静了一会,混入着喧嚣的环境里并不显尴尬。
储向晨开口,“你——你现在还跟那个男的吗?”
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蔡堂燕便转头望他,以致后面他的话卡壳如咽下一大口饭。储向晨两手臂分别搭在椅背和扶手上,不停抖腿,姿势狂傲,话里的审判意味便凸显了出来。
蔡堂燕无心再提常鸣的事,也不满他的姿态,生硬地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话到储向晨耳朵里成了逃避,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又轻佻哼笑一声。
“我就知道。怎么不开车送你回去,还让你一个人搭车啊——哦,对了,可能他忙着在家过年,抽不出身来——”
“你够了——!”
蔡堂燕噌地站起身,声音太大,周围有闲之人眼神扫射过来。
岂知储向晨不但气焰无所熄减,反倒有更旺之势。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要那么怕早干什么去了。”
蔡堂燕恨得打寒颤,“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我过得再烂,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吼,但到了嘴边都没了形状,不知道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情绪从而来。说完拽过茶叶袋子的提绳,拖着行李箱往上车入口走去。
长途汽车两个小时后到达宾南县,蔡堂燕又乘中巴车半个小时到镇上,在到围峰村就得靠他爸的旧摩托了。
往家里去了电话,她爸接的,起初说农活耽误了,蔡堂燕等了好一会,却是蔡江豪骑着摩托车腾腾腾出来。
往年蔡江豪是不会回来过年的,他在村里有债主,常年在外躲得远远的。据去年说赌赢了十万,风风光光跑回来了,但好景不长,没几天又被他败光。蔡堂燕不由裹紧外套,她的小一万块还在内兜里,捂了一路暖暖的。
蔡江豪两脚铲地上,踩停了摩托车,盯着蔡堂燕的行李,“哟,小半年不见,长能耐了。”
“你怎么会回来?”
“还他妈的不许我回来了?这里是你家还是我家?你怎么不滚回你老家找你的城市爹去。”
蔡堂燕是她妈妈嫁过来后才改的姓,她不但相貌上与蔡江豪没半点相似之处,品性上更是差之千里,两人从小到大不对付。
他不会在外头打人,这是蔡江豪少数称得上优点的地方。看得出他憋了一肚子气,气鼓鼓地抢过她行李绑在车尾,两个礼盒袋挂车头。
“上车,愣着干什么。”
蔡堂燕只得跨坐上去,两手往后扶住尾箱,随着摩托车的启动身子颤摆。
围峰村虽然与围峰山风景区同名,却没借到半点光,依旧是藏在山坳里的穷村子。进村弯弯绕绕的水泥路近年才铺好,仅有一车左右宽,让车时其一得退到就近的岔路口。
吃了一路风沙回来,蔡堂燕下了车进屋就先找她妈妈。
胡新雪患病后身体每况愈下,干不了重活,每天只能在家里做做家务喂喂鸡。这会听到蔡堂燕的呼唤,放下扫帚笑着回句:“回来了。搭车累么?”
乍一眼看去,蔡堂燕和她妈妈也是不太像。蔡堂燕知道,她像她生父,一个只见过几面、经常存在于相片中的男人。
蔡江豪提着蔡堂燕的行李进来,自言自语骂开了,“叼,买那么多东西,还不如把钱留给我用。”
胡新雪和蔡堂燕对视一眼,前者见怪不怪敛了笑容,后者咬牙瘪了瘪嘴。
蔡堂燕过去把行李箱里面的盒子也搬出来,都让胡新雪收好。
胡新雪拎着两袋左右看着,喃喃:“这些得多少钱啊,挺贵的吧,包装那么好。”
蔡堂燕说:“老板发的。”
闻声的蔡江豪望向这边,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胡新雪说:“你们老板那么有钱,发这么好的东西。”
不想继续话题,蔡堂燕潦草地说:“一年就那么一次。”她提着行李箱往自己的房间去。
锁好门后,蔡堂燕松了一口气地捂着那沓钱的地方倒床上。
果然常鸣说得没错,她的确需要一张银行卡,不然这沓钱放哪都有安全隐患。
被提防着的那个人此刻正在外头与胡新雪商量什么,胡新雪神色凝重,一个劲说不行。
“燕子还小!你别打她的主意,下半年她还要回去读书。”
蔡江豪不以为然,“小什么小,都20岁了,村里跟她同岁的哪个不是两三个小孩的妈了,就他妈的她在读书,读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