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在甲方面前可以点头哈腰,一面对蔡堂燕一身臭脾气管也管不住。在两人的关系里,他一直是俯视那一个,脊梁骨弯不了。此时他尚未意识到并非蔡堂燕软弱,不过是纵容他罢了。
蔡堂燕仍然怕会错意,像常鸣这种一身本事的人怎么会无家可归。
“你要……去我那吗?”
她提出疑问,可话里有歧义,常鸣当是邀请了,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半月来,这死鸭子嘴硬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可是……”常鸣危险地眯起眼睛,蔡堂燕识趣地改口,“好吧。”
司机在外面摁了一声喇叭催人了。司机还是刚才那个,这边相对偏僻,他不愿空车回,等了一会就把蔡堂燕等到了。
“走吧。”蔡堂燕过去抱起行李。常鸣把门锁上,拄着拐杖跟出来。
呵呵。司机笑了一声。
“我住的地方有点小,只有一房一厅……”蔡堂燕在车上给常鸣做心理建设,“小区也有点旧。”
常鸣随着车子颠簸时微微摆动,像古人吟诗摇头晃脑。
他说:“能住就行。”怕是她的理解中他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等两人来到楼下,常鸣望着这栋五层楼梯房又沉默了。
蔡堂燕以为他觉得破烂,开解道:“外面是旧了点,还是能住人的……”
常鸣说:“几楼?”
蔡堂燕终于抓到了重点,“……顶楼。”
常鸣不再作任何评论,简简单单一个“走吧”透着穷途末路的苍凉。
此时下午一时许,多数人家在午休,楼梯静悄悄的,连房东太太家也关了门。
常鸣先抬右腿,重心和腋拐再跟着上去,这么一阶一阶把自己往上挪。
蔡堂燕不知道站哪里好:站他前边,老被盯着屁股不自在;站旁边,楼梯不够宽;站后边,怕常鸣倒了碾她身上。还是后边算了,可以适时扶住他。常鸣这体型正常也就140斤左右,减去一条腿估计也就百来斤,跟她差不多,应该不至于一块滚下去。
这么琢磨着,常鸣爬到第二个平台处,倚着腋拐喘口气。楼道的数字早已跟着墙漆剥落,常鸣问:“还有几楼?”
蔡堂燕说:“三。”想着要不要说句鼓励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加油”怪傻气的,“累不累”太温柔贴心,索性闭嘴安全。
常鸣很少进行爬楼训练,尤其还是连续上楼,这种比衰老更甚的力不从心让他无心埋怨。
屋里只有几样简单的旧家具,唯一新点的是那条彩虹条纹的沙发。
蔡堂燕把行李搁地上,将沙发拉出来摊成沙发床,“只有一张床,常先生……你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常鸣:“嗯。”
他是真累了,坐到沙发上,拐杖靠墙放。从他的角度可以望见她卧室里的床。
蔡堂燕搬了一床被子给他,又将折叠桌展开,铺了报纸搬到沙发床边,“这个……办公桌吧。”
常鸣:“好。”
看着蔡堂燕忙进忙出,常鸣终于有了点当客人的拘谨,静静坐着看她。
这天蔡堂燕给常鸣做好晚饭便匆匆赶去火锅店,她是店里管晚饭的。她感觉还有很多东西没谈妥当,比如常鸣会住多久,久的话要不要他分摊房租伙食(想到不知如何开口就烦恼),不管怎样常鸣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总得跟他约法三章(又是如何开口的问题)……只是蔡堂燕没理出个草稿前,多日来陀螺旋转不息的生活让她晕头转向,病魔先将她扑倒了……
第十五章
蔡堂燕的书还没收好,常鸣把相片扒出来,翻拍到手机传上笔记本。常鸣自己还没理清线索,不好把谢雨柏和王琢牵扯进来。目前首要任务是把房子翻新了,总赖在这里也不事,他联络上老袁把任务布置下去,自己这边让钟叔和胡嫂帮忙跟进。
这日奔波,常鸣早乏了,早早躺到床上。他这人优点是适应能力强,不认床迷迷糊糊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太沉,万籁俱寂中门锁的咔哒声将他唤醒了。
常鸣掀开眼皮,支起点脑袋,适应黑暗让他很快捕捉到门边的一个人影。
是蔡堂燕没错。也不知哪来的依据,更多是直觉吧。常鸣又躺倒。
她换鞋动作像迟缓的老太太,发出声响轻到可以忽略。然后进卧室脱了外套出来,他可以看见平滑的身体曲线,应该是穿了一件贴身秋衣。进浴室关门,水声很快传来。
常鸣在这黑暗中细细听着这流水声,很微妙的感觉,就算她住他家的那一个月,她也没有这么细致地渗透进他的生活,就好像回到住校时代,只不过他的室友是异性,一个和他有过不可言说过往的女人。
常鸣心猿意马起来。
浴室门一下被拉开,光线和水汽拥着人出来,朦朦胧胧的像梦境,蔡堂燕扎了丸子头,穿一件套头睡衣,胸部线条变了,常鸣可以确定她没穿内衣……
太猥琐了,常鸣自认并非正人君子,但偷窥比实干猥琐多了。他生气地转头面壁,那边也关上了卧室小门。
蔡堂燕可没注意到这一隅的纠结,她浑身发冷,脑袋昏沉,只想钻进暖暖的被窝,然而被子冷硬如石,她寒战不止,夜不安眠到天亮。
昏昏沉沉中听见敲门声,常鸣在外面喊:“蔡小堂,醒了吗,九点多了。”
“唔……”
“起来吃早餐。”
蔡堂燕听不出这是喊她煮早餐还是吃早餐,捂紧被子,“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