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琢解开围裙服要出门,回头用手指警告地指指他,一时又拿不准台词,谢雨柏握住他的手指,说:“鸣子大老爷们一个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走吧走吧。”
这边蔡堂燕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听着里面没了咆哮才进去。
“常先生……”蔡堂燕在帘子外先喊了一声,像清洁阿姨进男厕前问里面有没有人一样。
沉思的常鸣一时无应答,等人进来时才发觉,故作镇定地坐直腰板。
蔡堂燕架好床上桌,一碗打包的白粥和小菜放上去,“不早不晚的,食堂没什么东西卖了……你先吃着吧,开晚饭我再去看看。”
常鸣看看桌板又看看蔡堂燕,依旧沉默。
“要……帮忙吗?”看样子是不方便自己吃的,“……你要喝水吗,要不给你先打点水……还是……算了。”蔡堂燕的外套盖常鸣脏了,只穿一件薄长袖,她抱着一条胳膊,半是尴尬半是冷。
常鸣跟要看穿她的伪装,盯了她好久。
“蔡小堂,我怎么发现跟你特别有缘分啊,每次见到你不是爆胎就是挂彩。”
第十一章
上回爆胎,常鸣吼了她一句是不是想害死他。这会儿语气森然,可能想制造一股威势,但失败了,颓靡的样子暴露惊弓之鸟的本质。
蔡堂燕没接话。她与常鸣交流实在不多,很难摸准他的路数,怕讲错一句话又触霉头。
那边常鸣也在观察她。蔡堂燕这人嘴巴笨拙,不灵醒,要是真想来他这边试探点什么,也许换个会勾人的妖精更合适?起码男人都喜欢奉承,被吹捧得飘飘然了,一不小心便说溜了嘴。
常鸣转开眼,“……护工多少一天?”
“嗯?”蔡堂燕不适应话题跳跃。
“问你呢。”
照顾她妈时她打听过,保守说:“一百吧。”
“回头算给你。”
“啊……”
那头回应的沉默是叫她自己消化。
蔡堂燕老早感觉常鸣喜怒无常,上一秒春风和煦下一秒电闪雷鸣,她不明白一个人伤到住院的程度为什么不通知家人朋友,偏要她这个近乎萍水相逢的人来照料。她没有信心给常鸣建议让他换人,而且他应该有一百个借口来堵她。也许除了近乎执拗的自尊心,没有其他可解释,对她这个误打误撞窥见他残缺的陌生人,常鸣是破罐破摔的。
“……但是我每天下午四点要上班,只能干半天。”
常鸣说:“那就半天。”
他们之间显然常鸣占了话语主导,他一沉默,帘子围出的小小空间也寂静下来。蔡堂燕的手机在他床头,不然还可以装忙,两手空空无所事事便不能忽视对面的人,他眼神定在一个地方。
常鸣瞄着桌板。
蔡堂燕:“我喂你……吧?”
常鸣:“嗯。”
蔡堂燕把椅子挪近,粥已经温了,她用塑料勺子刮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常鸣只坐得比她高一些,她找他的唇时那双眼睛也跟着进入视线范围。常鸣的眼睛比她的大,睫毛翘,眼瞳黑,挺漂亮,难怪钱冬薇会那样形容他,但被一直盯着就不自在了。蔡堂燕故意忽略,然而轮廓还模糊在那,无法避开,像宣纸上很淡的水墨印记。常鸣的嘴唇也不逊色,不薄不厚,唇形清晰,被粥水润出温柔的红色。
蔡堂燕连喂了几口白粥,常鸣提醒:“菜。”
“嗯?”她以为在叫她。
常鸣眼神指向另外一个打包盒,蔡堂燕恍然,从那碗香菇蒸鸡肉里挖了一块鸡肉送他嘴里,鸡肉太大块,菜汁从嘴角漏下,她用勺子刮上去,还有几滴流下,下意识就伸手去接了。完了擦擦手,又要继续喂,常鸣把骨头顶出来,只好递盖子过去。
常鸣吃相比蔡堂燕认识的男人斯文,也可能是无法自己动手,不能风卷残云。即使与一个人交谈再多,等见识到对方吃相时,观感会变得微妙,因为接触到最生活化的一面,觉得亲切了。而对常鸣和蔡堂燕这样亲密过又剑拔弩张过的人来说,便十分暧昧。
这可不是好征兆。蔡堂燕努力摒弃杂念。而常鸣看她跟提防敌人的枪口,不放过任何细微动作。在两人不明不白的关系里,还是他占了上风,虽然他的状况落了颓势。
这般静默着,一声低低的“咕——”挑断两人间无形拉紧的弦,是蔡堂燕肚子发出孤独的奏鸣。
喂到嘴边的勺子抖了下,粥水沿着他冒出胡茬的下巴,滚进敞开的衣领里。
常鸣两厢看看,一言不发。
在蔡堂燕的家庭里,从未有过忍气吞声的沉默,呵斥和棍棒是家规一样的存在,火山爆发一样的骤然。她触发的安静叫她压抑,她宁愿常鸣多说几句话,像以往一样拿她消遣也好,证明他好心情。
蔡堂燕只能拿过纸巾,轻轻帮他擦了外面的,再往里的,权当没看见。
喂完粥,护士来拔了他的输液管,常鸣压着针口说:“我想洗澡。”
他太久没说那么长的话,蔡堂燕一时听不清,常鸣重复便添了怒气。
蔡堂燕说:“洗不了澡吧。”
不说他一身淤青、残肢发炎,他现在跟独腿丹顶鹤一样,或站或坐都成问题。
“擦擦身行了吧。”她说完,才意识到这话的执行者得是她,“……行吧?”
常鸣嘴唇跟黏着似的,蔡堂燕也就当他默认。
“那我先去买点东西,一会回来。”蔡堂燕撩开一点帘子透风,匆匆走了。她话里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