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他笑着轻轻唤了她一声,“小友。”
“小友和之前已有不同,”荀桢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友如今也使我刮目相待。”
“我做什么了?”王韫懵逼地看着荀桢。
“你平日里瞧着谨小慎微,以至于给人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之感,”荀桢含笑轻叹,徐徐道,“实则冒失。”
“怕是脚下踩着薄冰,面前是渊崖百丈,小友也要去摸一摸,瞧上一瞧。”
“当日宴上,小友心里怕是害怕得紧,偏又去抬眼直勾勾地打量我,”荀桢笑道,“更遑提之后瞧着安康和我那好友。”
王韫起初如坠云雾,摸不着头脑,此时乍一听荀桢挑明婚宴上的事,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荀桢当时什么都看在眼里了?
她当日有些怕故而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但偏偏又好奇地要命。
荀桢是她未来夫婿,终身大事她当然好奇。卢恺之好看得紧,难免多看了两眼。至于李茂冲,也是气质古怪,看得她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才叫你放松了些,打消了些警惕,回门时敢当着我的面表述自己的想法,我想不到的是……”
荀桢失笑,“香囊且好好收着,冒失地落到我面前,你若嫁的不是我,又该如何向夫婿解释?”
嫁得不是荀桢。
王韫不等想其他的,心神已被这句话牢牢摄住。
她未出嫁前,即使不信佛,她也再三拜菩萨偷偷希望不要嫁给荀桢,希望事情能有转机,哪怕是嫁给一个纨绔,她也不想嫁给一个爷爷辈的人。
如今想到嫁的不是荀桢,她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荀桢轻叹,摇头笑道,“我想香囊不是你带着出门的罢。”
“此物一看便知是给男子的,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带着它回门,当日从你袖口滑落,怕是什么人亲自给你的。她或许是个女子?”
“先生?”
荀桢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细心答道,“香囊带些檀香和草药苦味,你不爱熏香,但你之前曾去你祖母房中,我听闻你祖母平日里爱礼佛。我已经年至花甲,身体不如年轻时,素日里也常喝药,小友家人除了祖母,其他人身体瞧着都康健,不难想到香囊是小友祖母所持。”
“你祖母和伯父一来便邀我考校你族弟,我心中已存疑问,之后你又拿着香囊而来,你祖母当初要是知晓此物不是早早销毁,便是永不拿出,烂到箱底去。此番在你成亲后特意将香囊交给你,想来也有她自己的考量。我又见你族弟对你态度不似对族姐尊敬,又不似亲昵,”荀桢盯着王韫,眼神不带任何压迫感,反而像春风,温和得令人想哭泣,“我便难免多想,望你莫要生气。”
“小友在家中可是受了些委屈?”
此话一出,王韫顿时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蓄满了眼眶,“先生……我……”
其实也不是委屈,只是有些憋屈罢了。
但他竟然都知晓,他观察得如此细微,只是短短一些时日的相处,他对她的了解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而王韫想想她对荀桢的了解,却少得可怜。
荀桢放柔了声音,笑道,“莫哭。”
“嗯。”王韫应了一声,抬起手揪着袖子擦了擦眼泪。
真丢人,当着荀桢的面哭了出来。
她几乎要把头埋到了桌面上。
荀桢见她不再哭只是羞得脸通红,才继续道,只是特意绕开了王家的话题,“之后在青房小友当着我的面,也不遮掩一二,实在莽撞得紧,我叫你们抄书,一来是不得不罚,二来是磨磨你们的性子,除了叫子慎静心,也是叫你下次行事莫要再如此冒失。”
荀桢似乎是想到了当初抄书的乌龙,眼神柔和,“小友能坚持下来,”他目光落在了王韫发顶,“我很欣慰。”
“我……”
“其他暂且不提,今日你有什么要告知于我,不再直言不讳,而是心下已有自己的思量。”荀桢抬手摸了摸王韫的发顶,笑道,“小友的成长使我刮目相待。”
王韫抬头看着荀桢,泪水一滴接一滴,“先生,你怎么那么好。”
荀桢听闻王韫的话,像是听到了不懂事的稚童问出的问题似的,笑道,“我既然娶了你,便要对小友负责,此后莫要再问这种问题了。”
王韫内心有一大堆话,但偏偏像个细口的壶,怎么也倒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荀桢一直等她擦干了眼泪,平复好心情。
王韫胡乱地抹了两把,深呼吸道,“先生既然如此信任我,我也不能叫先生失望,之后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荀桢轻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友既出此言,我便拭目以待了。”
他见王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又道,“关于夫子人选,有一人我希望小友能同我一起去拜访他。”
“是谁?”
“是谁我暂且不告知你。”荀桢莞尔,他指了指窗外,对王韫道,“现在正值黄昏,不妨先看看夕阳,等明日我再同小友细谈。”
王韫顺着荀桢的示意偏头看去。
晚风微凉,落日的余晖撒在竹叶上,苍绿的枝叶间,一轮红日正缓缓降下,好像离她很近又好像离她很遥远。
一瞬间,不止是夕阳,时空似乎也离她很近又很遥远。
不知此时现代的爸妈和姐姐在做些什么,忙碌的上班族大概已经下班了吧,学生们也肯定已经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