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呆坐着看梧桐宫宫人进进出出,整理着她从家中带来的物件。今日进宫,除了姑母召见,竟再无他人理会。她进宫这事儿就像一粒细沙,投入皇宫这个大湖,连半点波澜都激不起。
贴身婢女素心见蒋菡闷不做声,递了一杯清茶,劝道:“不如娘娘到凤临宫去一趟,既尽了礼数,没准还能见到陛下。”
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蒋菡淡淡地开口:“今日是我进宫的日子,表哥难道会不知道?他不来见我,难道还得我舔着脸皮主动去见他么?”
素心似有似无地轻叹了一声,自家姑娘太爱面子,在这后宫怎么能走得长久?“陛下朝务繁忙,挤不出时间来也是有可能的。”
蒋菡扒拉着宫绦,有些烦躁了,“没有时间来见我,倒有时间去陪皇后。”
抚顺了被蒋菡弄皱的裙摆,素心迫切地想要自家娘娘认清事实:“皇后是后宫之主,又与陛下是新婚,陛下重视她也不足为奇。”
这话倒让蒋菡生出了几分不甘心:“当初要不是姑母屡次许我皇后尊位,谁会生出这等心思,进宫来跟一群女人抢圣宠。这下好了,说得父亲动了念头,后位转眼就飞了。好好的皇后变成德妃,正妻变成小妾,亏父亲还沾沾自喜,非得送我进宫受这等闲气!”
之前蒋菡父女的争吵,素心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不好接话,避重就轻:“娘娘与陛下都多久就没见了,说不准这一相见,陛下就喜欢上了呢。”
蒋菡不情不愿地叹道:“话虽是这么说,接下来一个月陛下都不召寝,哪里见得着陛下。”
素心凑近前去,轻声说:“奴婢曾在府里听有经验的嬷嬷谈起夫妻之道,说的是这看得见吃不着是最最撩动人心的,让人百爪挠心、魂牵梦萦,从此就记挂住了。娘娘此时与陛下相遇,可不是就是这情形么?”
蒋菡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问道:“这么说,我还是要去皇后宫中。”
见娘娘终于开窍了,素心连连点头,眼里溢出希望期待的光芒。谁知蒋菡下一句话就把这刚燃起的小火苗彻底熄灭了。
“本宫是什么人?会沦落到要靠别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什么,什么都得乖乖自己来我面前!”德妃娘娘放下茶杯,特别高贵冷艳地说道。
☆、第十章
程璟这几日有点烦躁,比如现在,看着手里密密麻麻堆着蝇头小楷的奏章,已经动过无数次想要把它一把撕了的念头。终究是压不住心里头的火,啪的一声,奏折摔瘫在书案上,压出了折痕。
正专注于磨墨的李德胜被这突兀的声响吓了一跳,磨锭差点儿脱手而出。战战兢兢偷觑了程璟一眼,见他盯着砚台狠狠皱着剑眉,心里一咯噔,他不会又做错什么了吧?
果不其然,程璟幽幽的声音传入耳中:“磨了这么多年的墨,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如出去做几日重活,练练力气。”
李德胜慌慌张张放下手头的活,跪伏在地上:“奴才愚钝,不知做错了何事,请陛下明示。”
程璟用毛笔一下一下敲击着砚台,敲一下李德胜就抖一下,瞥了眼大气不敢出的李德胜,又瞥了眼砚台,嫌弃道:“你这墨磨的,连颜色都没有。”
趁程璟不注意,李德胜直起身子快速瞄了眼黑得发亮的油烟墨,暗暗叫苦。也不知谁招惹了陛下,这些天来从茶汤不够清亮,到文书摆放地方不对,到折子上有错字,再到墨磨得不够黑,能挑剔的统统挑剔了一番。
过了半晌,程璟大发慈悲地发话了:“起来吧,以后多用点心。”
李德胜忍着膝盖的痛楚不敢揉,恭恭敬敬站起身,心里却在抗议:在御前伺候,谁敢不用心,这不是嫌小命太长嘛?倒是您,不去发落惹您生气的人,却来迁怒无辜的我。
念头一转,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此人究竟是谁?怎么连帝王至尊也不敢动他?
一道灼人的眼光落在李德胜身上,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李德胜快哭了,完了,陛下又要迁怒了,可他什么都没做呀。
不对,他方才好像听到自己的声音了,似乎是在说:“究竟是何人招惹了陛下,连陛下都不敢处罚,此人莫非比陛下还尊贵?”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他又耿直了。少不得重新跪下请罪,颤颤巍巍等着天子之怒。
谁知程璟却许久不作声,李德胜奇怪地偷偷仰起头,见陛下正在沉思着什么。眼睛发亮,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放柔声音,十分善解人意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这几日,在凤临宫,朕可有做什么……”程璟斟酌着开口,不想透露太多,以防有损他神武英明的形象,“朕可有做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
李德胜心说您和皇后娘娘夫妻间的事儿,房门一关,床帘一拉,我怎么知道?想到自己的危险处境,李德胜一副十分贴心的样子,再次轻轻柔柔地问道:“陛下为何这么说?”
程璟回想着这几日的情景,总觉得凤临宫有些怪怪的,以往他进去,不主动开口,沐绮华自有一番话对他说。可是,最近却冷冷清清的,仿佛两个陌生人似的。
开始他以为她是受到什么委屈了,故意不让宫人禀报,才刚走近前殿,就听见她轻快的笑声传来,哪见半点不开心。迈步走进去,什么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适才笑的不是她一样。
听了程璟模模糊糊的描述,李德胜劝道:“皇后娘娘不说话,您可以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