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少了一个人,怎么房间陡然就空得让人待不下去了?
他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看,是沈西风发过来的信息。
“好好吃饭睡觉,我留了一套睡衣在你衣柜里,随你处置。乖乖的,我很想你。”
分开不到十分钟,就是一句‘想你’,总算让钟意的脸上有了表情。
他抬手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好,九月北京见。”
*
八月末的宁州,骄阳似火。
钟意一身道服坐在‘j-i,ng诚’道馆的大门口,热成了狗。
黄教练坐在他身边,拿着把‘暑假买黄金,三折不吃亏’的小团扇,一边呼呼地扇着风,一边抱怨:“馆长现在是越发抠门了!这两个月新招了那么多学生,还是不到上课的点绝不开空调!这日子没法过了!”
钟意微微挪了下屁股,离旁边的喷火体远了些,沉默无声地擦着汗。
在他俩头顶,两道红绸横幅,历经了两个月的风吹日晒,虽有些褪色,但上面的白色粗体字,依旧嚣张到十里外都能看见。
“热烈庆祝‘j-i,ng诚’道馆的钟意师兄摘得本年度高考省理科状元!!”
“你给孩子一个机会,‘j-i,ng诚’道馆还你一个奇迹!变帅、变强、变聪明、变钟意!”
无休无止的蝉鸣,就跟4d立体声似的,全方位侵袭着钟意的耳朵。
黄教练喋喋不休的嗓音就像是泼过热水的桑拿房,腾腾水雾缠着你透不过气。
“……他让你带学生,是不是没给钱?这是□□裸的压榨!虐待童工!你可以去消协告他去!想当初,拉横幅这点子还是我想出来的!结果呢,一分钱广告费也不给我!”
黄教练手指着头顶,说得义愤又填膺。
钟意木然地看了他一眼,第一千零一次地想:什么时候才能去北京啊。
这两个月,他过得实在太苦了!
先是没玩没了的采访,接着各校招生办的人轮番上门,打出车轮战的气势当说客。
钟意被缠得不敢回家,在酒店多住了一个多星期。
再出关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早已被媒体以“论寒门为何再难出贵子——省状元竟是五星酒店常客”为题,大肆报道。
远在法国的钟民华终于在消息辗转了几天之后,知道了新科状元竟然是自己早就保送b大的儿子,一通电话打来,难得的端起了家长气势教训人。
好容易填好了志愿,高考环节尘埃落地,一回家,就被守在门口的金馆长押来了道馆。
钟意抬头看见那两道横幅,当场就有了断自我的念头。
好在当晚饭桌上涕泪横飞的金馆长,总算让钟意找回些继续活下去的yù_wàng。
“……你说你这个人,保送取消那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说,自己背负着压力去考试……你聪明是聪明,可是省状元有多难拿,馆长我知道!知道!”
金馆长擤了一把鼻涕,又去拍钟意的肩,被他塌着肩躲过去了。
不过金馆长早喝大了,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
“是,我是没文化,听不懂你讲的那些星星月亮,可你也不能嫌弃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啊?道馆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吃了道馆的米,就是道馆的人!你不能把我们往外撇!不能啊!”
“不能!”
早已趴下的李教练,诈尸一般地挺起身,红着眼睛吼了一句,又扑通倒下了。
金馆长听见有人附和,更来劲了,非要逼着钟意表态。
钟意只好敷衍着:“不嫌弃,不嫌弃,道馆是我永远的家。”
金馆长听了高兴了,把眼泪一抹,坐直了身子,商量道:“你看那啥,小秋也长大了,你俩也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彼此都知根知底,你看要不,去北京前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钟意瞥了眼不远处睡在馆长夫人怀里的二千金,年芳三岁的金秋小朋友,有明天就去登报跟道馆脱离关系的冲动。
不过报社不会接受他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在交涉无果的情况下,钟意开始了为道馆站台的生涯。
有关钟意的报道被打印出来贴满了道馆外墙;他的高考成绩,被放大十数倍,当门匾一样贴在‘j-i,ng诚道馆’四个字的旁边。
钟意的照片被做成人形立牌放在道馆门边,为了更加生动形象,腰带部分还拿了条真正的黑带给系上去。
结果不到两天,那条黑带就被人顺走了;不到一周,那个人形立牌也被顺走了。
在经历过了这么多的打击和羞辱后,钟意总算能带着一颗佛心来看世界。
他转身冲兀自叨逼叨的黄教练淡然一笑:“消协不管劳动合同纠纷,而且馆长给了我工资,广告费也给了我的。”
黄教练哑然张大了嘴,冲着钟意转身离去的背影大吼:“给了多少?那个老秃驴怎么不给我加工资?我就不是道馆的招牌了吗?!”
钟意走到巷口的树下,总算接了点凉风。
他抬头,看着湛蓝无云的天际,蓦然想到,下次回宁州估计就是寒假了,这样清朗的夏日天空,怕要等明年才能再见了。
高考过后,故乡再无春秋,只有冬夏。
虽然这座城市里,再没有钟意的血亲,但还有他的家人。
金馆长的确给了钟意工资——从他六岁进道馆开始,每年一万,到如今总共12万,存在银行卡里,背着老婆偷偷塞给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