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拿眼睛戳她一眼,她的自尊心又开始作怪,婆子催她走,她就脸红一层,大姜氏留她一程,她脸又红一层。
后来从大姜氏的眼珠子里她瞧出症结了,乖巧地把身上这件狐皮褂子摘下来,两手捧着送上去:“这回来的匆忙,只有这个来孝敬奶奶的。”
大姜氏急不可耐地把袄子接过去,手刚要上去摸一摸,耳朵就被小顾氏嘴里说出来的“奶奶”两个字刺痛了,那一丝的愧疚感也让小顾氏的称呼给叫没了。
她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是她男人死了婆婆死了,她梳着姑娘家的头,那她就还是姑娘,谁叫她奶奶就是跟她过不去,还想惦记着她去做何家的媳妇遭罪。
太感谢小顾氏的这个称呼了,让大姜氏一点不顾忌地站起来:“得了,是我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小顾氏逃似得钻出了姜家的侧门,气还来得及松一口,胳膊一紧,被人拽进了旁边的巷子,她低着头先看见了那一双比她还小的小脚。
她捏着声音小声道:“姑娘,我这儿真没别的皮子了。”
大姐脸一阵热,她把自己当成大姜氏那样的人了,眼皮子恁浅?
小顾氏干脆把自己的狐皮围脖,鼠皮袄子摘下来给她裹住,再替她那上不了台面的娘赔不是:“你别跟我娘计较,她年纪大了,反而不懂礼数了。”这话让大姜氏听了得气死。
用命把两个死丫头从火坑里就出来,礼数在命面前算个屁!
等你没米下锅没衣服穿就看着冷风从你面前吹过来,吹透了你的衣衫吹进你里子里,把你的五脏六腑都吹凉了,吹得比外头还冷,你肚子里也没有食物去暖他,等你冻成一个冰坨子,再他娘的跟老娘说礼数。
小顾氏有那么一瞬处于一个懵懂的状态,但是鼠皮已经裹在她身上了。
回顾家的时候,杨岚嫂子正在堂屋里给田鸡开膛破肚,一边清理着肚子里的内脏一边惊叹:“好些年没吃着这个了,都忘了什么滋味。”
旁边余氏老毛病还是改不掉,明明唾沫液子在嘴巴里打转,满脑子都在想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还是炖一锅汤,就撒点盐,撒点胡椒面。嘴里一点不饶人,数落这个便宜女婿:“怕是被人骗了,这是什么田鸡,我看就是癞蛤蟆!”
杨岚嘻嘻笑着:“蛤蟆肉也肥啊。”
余氏也笑,用两只皱巴巴的手捧着下巴兜儿,怕里头口水淌出来,嘴里还是骂:“就没见过这么馋的女人,那蛤蟆身上一个癞子就能把你肠子给毒穿了,看你还馋不馋!”
杨岚一脸无所谓,熟练地剥着蛤蟆上山的皮,那些凹凸不平的癞子皮剥下来,露出里头夹着血丝滑溜溜白嫩嫩的肉。
谁也没注意到小顾氏今儿是穿着红袄子出去,晚上换了灰袄子回来。
她看着娘和大嫂,想这城里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她呢,仇三也挺好的,仇三来了,反而让她们的日子过得好了。那以后的日子就会更好。
可是之前大姐说的那个主意,就像是毒蛇信子里吐出来的毒汁,一点一点进入她身体里,腐骨蚀心,一点一点把仇三从她脑子里挤出去。
她一路巴巴找上姜家,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她和大姐一样,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好事都让那个瘸子占了?
这点不甘心就像是喝下肚子里的一杯高粱酒,一点一点在肠胃里散开,化开,侵蚀她的五脏六腑,从肚子里一直辣到嗓子里。
为了怕她反悔,大姐甚至给她说了个秘密,她说前些日子城里发了疯子病,就差一点,姜如意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就去了阴曹地府了。她笑嘻嘻地像是在给人请安纳福一样的语气,说姜如意染病这事儿是她告发的,官府里的人不理会,她就差人把消息放出去。
她说的时候一直跺脚,就差那么一点,她说都是那帮狗奴才,做了一辈子的狗都不会做人了,传信比狗传得还快。
小顾氏揣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心都跳快了,桌上的田鸡她吃进去也不知道什么滋味,整个嘴巴还有胃都在品大姐说的话。
“你是不知道,那位害了多少人呢!”
小顾氏真不知道,大姐皱着眉,像是青天大老爷熟络刑犯一样数落姜如意的罪状:“杏子你知道伐?”
她也不管小顾氏知不知道,自己倒豆子一股脑儿把事儿说了:“那样的人才嫁什么人不好。阴损啊,她也不怕报应到孩子身上。”
小顾氏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千想万想,哪怕被大哥抓进营子里,她都没曾想自己会落成这个模样。
她又想起了赵家二少,没有他,还有李家、王家、张家怎么也轮不上他一个山里莽汉子。
她望着对面坐着的仇三,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菜,喝汤的时候咕哝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吃腿肉,连着里头的骨头也嚼烂了在嘴里吧唧吧唧。赵家二少肯定不会是这个模样,她又把自己男人和那些公子哥儿比了起来。
他是不如那些公子体面,可是那些哥儿手就是鸡爪子,除了抓那二两不到的笔杆子,让他拎把刀给她去雪地里抓兔子试试?
她现在得了失心疯,仇三的好全忘了。
大姐说的对,怎么也得把姜如意这口恶气给出了,再去想别的。
一桌子人除了醉醺醺的顾沂,谁都没看出小顾氏的反常,吃完饭就吹了煤油灯,早睡觉省了多少事儿?
仇三出去给小顾氏烧洗脚水,碰上顾沂过来说有几句话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