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拦路劫匪,再次顺利上路后,谢瑜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每每看向车窗外时,他都想要哀叹一声。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车外,脑门上顶着个大包的梅友谦,骑着一匹瘦马,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旁边,见谢瑜看过来,立刻表现出极大的善意,在马上微笑并颔首。
不过,他这一低头,把后脑勺上的那个大包也露了出来……
平心而论,若不是头上一前一后两个大包,梅友谦笑起来时,还是当得起fēng_liú倜傥这四个字的。
只是现下,一个头两个大的梅友谦,实在是有碍观瞻。
一想起这牛皮糖是如何黏上的,谢三郎就恨不得捶胸顿足,泪流满面,悔不当初啊。
谢瑜自认是一个相当善良的人,尽管那些被坑过的对此持反对意见,那些没被坑过的也深表怀疑。
既然梅友谦他们抢劫事实不成立,谢瑜也懒得继续为难那帮庄稼汉,毕竟赶路要紧。
说他们是庄稼汉,而非土匪,全因作案手法不够专业。
首先,打劫位置选的不对。
哪有上官道打劫的?
若是碰上附近卫所抽调兵卒,这不是上赶着让官军把你人道毁灭吗?
其次,打劫对象选择有误。
谢瑜虽手无缚鸡之力,谢璇也是个未成年,但苏落日可是虎背熊腰的肌肉猛男,就凭梅友谦那细胳膊细腿,如何是肱二头肌和胸大肌的对手。
稍有不慎,就是被反绑票的命运。
更何况谢瑜这等狡诈如狐之人,不挖好坑等着你跳,那还是他谢瑜吗?
不然你以为谢璇手中怎么会有砚台?
谢三郎蹲在车上,将此中深意细细道与众人,十几个彪形大汉听的是五体投体,崇拜至极,立刻扔下农具扫帚,准备改邪归正,投身种田大业中去。
谢瑜有些傻眼,他从未想过土匪竟然这么好感化!
这不合常理!
正当谢瑜三人打算蹬车而上,继续赶路时,却被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前土匪梅友谦骑着匹瘦马,凑到谢瑜跟前,感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瑜弟之能,说浮石沉木尚不足以表述,他日从云化龙,立于朝堂,定为文官楷模,朝廷栋梁!愚兄若有弟一二之能,也不止如此,呜呼哀哉!生平难遇一知己,我们命中注定是朋友啊!”
众人:“……”
头上可两个包,一定是磕傻了!
谢瑜望着前土匪脸上相见恨晚,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表情,一阵头大,顿觉前路艰险,且十分黑暗。
随着旅途的延续,谢瑜等人逐渐接受了梅友谦的加入。每日,谢瑜拖着单薄的身板经受颠簸,脸色发白,神情憔悴,即使是谢璇也不有些吃不消了,反观梅友谦神采奕奕,整日拉着苏落日探讨经商赚钱之道,根本不像一个读书人远离铜臭味。
这一日入夜,谢瑜坐在火堆旁边,重生后的他习惯改变很多,思考与分析是最常做的事。分家之后,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要有所准备,决不能重蹈覆辙!
不得不说,梅友谦的野外生存能力相当不错,不一会儿他就领着谢璇抓回两只野兔,又掏出腰间的匕首,剥皮剖腹,做起来十分顺手。接着,他将处理好的兔肉一分为二,一半扔进随身带着的一口锅中,一半用树枝串起,架在火堆上烤。
兔肉半边烤得焦黄,等到滋滋冒油时,撒了点盐,闻着味道不错。
梅友谦扯下一条兔腿塞进谢瑜手中,火光跃动,前土匪笑容明媚,“尝尝我的手艺。”
谢瑜垂下眉眼,咬了一口,发现里面还未熟透,带着丝丝血红,但他未曾言语,继续咬着兔腿。
梅友谦看着谢瑜,直到他把一整条兔腿全部吃完,突然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谢璇坐在哥哥身边,闻言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说的就跟谁稀罕似得。
众人就着干粮吃完兔肉,再喝下一碗肉汤,准备暖暖和和的安睡到天明。
就寝前,谢瑜曾问过梅友谦,明明是贡生,为何干起了抢劫的勾当,就不怕事情败露后身败名裂,人头落地?
梅友谦长叹一口气,“穷啊!”
凉州多山少平原,且土地贫瘠,耕地不仅充裕还出产不丰,所谓穷山恶水,就是形容他们这种地方的。
梅友谦家三口壮丁,除去他自己,弟弟和爹的饭量都不容小觑。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手里的田地根本喂不饱一家人,如今他又得县中大令青眼,好不容易取上贡生,学费虽是免费,却无盘缠上路。
眼看着就要错过国子监的报道时限,他家穷得连粮税都交不上,左右邻人又穷的叮当烂响,根本无从拆借。别无他法,梅老爹唉声叹气一整宿,最后决定拦路抢劫。
“可一旦败露,你就不是被夺功名那么简单了。”谢瑜蹙眉。
梅友谦哂笑,他也是心存侥幸,庄稼人心眼实在,想着只要凑够盘缠,事后打再下欠条,勒紧裤腰带也要还上,哪怕对方要求磕头谢罪,做牛做马都行。
若不是被逼到绝处,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好在第一笔就遇上了你们。”前土匪梅友谦感叹道。
“……”
第一笔买卖就遇上谢瑜,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须臾,谢瑜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瑜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敢问令弟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