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不喜欢与人交流,长到十岁还只会叫宜生阿娘,平日也只有跟宜生才有一些明显的互动,让人感觉到她能够理解别人的意思,而不是全无思想的傻子的互动。
面对外人时,基本上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是毫无反应,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人们才断定她是傻子。
而这个外人,却是指“除宜生以外的所有人”。
无论是谭氏、沈问知还是沈承宣,甚至七月外祖渠家的那些人,也丝毫没有例外。
可是,现在七月却跟沈问秋进行眼神交流。
那眼神十分灵动,若是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任谁看了那眼神,也不会再觉得七月是傻子。
宜生觉得自己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除了自己,原来七月还是可以跟别人交流的!
宜生心里的喜悦如烟花般绽开,脸上忽也绽放出无尽光华。不同于平日做出的端庄沉静模样,那般生动的眼神和表情,让她一时显得灼灼熠熠,容光摄人,仿佛回到十余年前容颜最盛,京中闻名的时刻。
对面的沈问秋正跟七月玩儿地兴起,眼神虽已刻意避过七月旁边的那人,却还是无意中看到一眼。
眉眼生春,颜如舜华。
他愣了一愣,随即很快别过了视线,只将目光放在七月的小脸儿上。
那样的笑,沈承宣自然也看到了。
不止看到宜生满面光华的模样,更看到她是看了沈问秋才露出那样的表情,也看到七月跟沈问秋之间挤眉弄眼的小动作。
呵。
眼底风暴蕴起,沈承宣竭力压制,声音却依旧冷硬如冰,眉头皱地死紧:“七月,做什么呢,好好吃饭!多大的人了,连吃饭都不会么?”
因为忙着玩挤眼睛游戏,七月几乎完全没在吃东西。
“宜生,”他又朝宜生道,“七月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么?看着她好好吃饭,不会吃就喂她吃。”
他声音不算太大,但话里的怒气和冷硬却直刺耳膜。
七月当即就愣了一愣,原本灵动的脸上现出茫然呆滞的神色。
她只是不与外人交流,不代表感受不到外人的举动。喜欢、厌恶、微笑、怒骂、同情、鄙薄……她都感受地到,只是不说而已。
宜生立刻便发现了七月的变化。
心倏地沉了下去,面容转冷,宜生看向沈承宣,眸子里乌沉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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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s;她的表情看上去还很平静,只定定地看着沈承宣,不言不语,目光却已包含了所有的言语。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沈承宣便有了些不自在。
饭桌上,其他人也都诧异地望过来。在看到沈承宣口中所谓的“不好好吃饭”是什么情形后,那诧异便更明显了。
平心而论,七月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小孩子喜欢玩儿不吃饭而已,算得上什么大事?当爹的念叨几句正常,但像他那样冷着声音吼孩子,还把孩子娘一起吼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无理取闹。
更何况,沈七月还是个傻子。
一个傻子,在饭桌上不拿手抓饭不尖叫不耍脾气就算好的了,能乖乖地安静地坐在那儿不出丑不捣乱,简直已经出乎大部分人的期望。
所以,怎么看,沈承宣这怒气都来的毫无缘由。
感受到众人的诧异,尤其是看着宜生的目光,沈承宣有些心虚,不自在地偏过视线。
“哟,宣哥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我还当怎么了呢。小孩子家家就是这样,胃口没雀儿大,偏就爱吃那些个果子蜜饯,不爱正经吃饭。宣哥儿小时候可也是这样呢,吃个饭还得让人千哄万哄地,这是闺女随爹啊……”聂氏掩唇笑道。
沈承宣脸色滞了一滞。
被当众说出幼时的糗事,这自然让他不舒服,但听到那句“闺女随爹”,心里却又莫名地舒服了一些。
再怎么挤眉弄眼感情好,也不是他沈问秋的闺女,而是他沈承宣的。
女儿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跟他沈问秋没有丝毫关系。
想到这里,沈承宣心里舒坦了。
他甚至扬起笑,带着隐晦的得意,朝沈问秋看了一眼。
沈问秋却正低着头,似乎在认真研究眼前的饭菜,压根没有看过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承宣神色微敛,心里的得意也倏地消失无踪。
此时,谭氏也开口了。她并没有看刚刚说了话的聂氏,而是径直看向了宜生,“承宣也是出于好心,小孩子不爱吃饭,难道大人就能任由她不吃了?承宣平日里公务忙,顾不上照看孩子们的饮食起居,你这当娘的就得多上点儿心,哄着劝着也得让她吃,不然,任由她想吃便吃,不想吃便不吃,长久下来那还得了?”
她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在教导儿媳怎样养孩子一样。
聂氏暗暗不屑,脸上却带笑,当即就拆谭氏的台。
“大嫂这话说的,宣哥儿媳妇还能不懂这些?您看咱们七月,白白胖胖多可人疼,若不是宣哥儿媳妇细心照料着,哪能长成这般模样?宣哥儿整日忙着宴会交游,兴许都没见过七月吃饭吧?”
这话说的谭氏的脸顿时黑了。
沈承宣的确挺忙,忙地没时间关心自己的孩子,但却不是像谭氏说的那样是忙于公务——他一个清水衙门的职官,能有多少公务可忙?却是如聂氏所说一般,沈承宣整日忙的,是宴会交游,是跟一帮子气味相投的读书人吟风咏月,寻欢作乐。
虽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