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番话把跳楼男说得一愣一愣。最后他支持不住。终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苦笑道:“我开始以为你是警方的谈判专家。现在可以确认不是了。”
我说:“想听听我地故事吗?”
跳楼男虚弱地说:“你肯定编得比我还惨。”
我怒道:“放你妈屁,用得着编吗?老子一个月工资才1000出头,老丈人嫌我没车没房还跟我要5万块财礼,要娶个天仙老子也认了,mb地我那个媳妇长得比你还丑,咱俩谁惨?”
跳楼男“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想到现在自己地处境,摇摇头道:“咱活得都不容易啊。”
这就不容易了?就这我还没跟他说我是自己祖宗这事呢。
我说:“呸,少跟我咱们咱们地,不到共产主义地主和佃户永远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再赔,股票基金还能剩个骨头渣吧,5万块钱总还是有的吧——我就没有。”
跳楼男掏兜,我说:“咋,你是打算给我留笔遗产继续跳啊?”
跳楼男干笑着拿出盒虫草烟来点了一根,我叫道:“狗日的一个混得要跳楼地抽的烟比老子的还好——给我一根。”
跳楼男把烟盒扔过来,淡淡笑道:“兄弟啊,谢谢了。”
我见他心情渐复平静,知道猛药已经下够了,现在该小米粥就大头菜暖胃了,我说:“其实你跳楼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是为了老婆和你打离婚吗?别把自己装得那么痴情了,不就是赔了钱腰杆没以前那么直了吗,话说回来还不是为了个面子,以前装b还有点小资本,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自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对吧?”
跳楼男叹了口气说:“让你这么一揭我才发现你说的都对。”
我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坐下,这次他没有任何抗拒,我说:“这没人认识你,拍拍屁股上地土走吧,要不是群众‘配合’你没帮你报警,你下去也得被弄个妨碍公共治安,不拘你两天起码批评教育一顿少不了,回家吧,路上买点菜,晚上回家和老婆一起做顿饭,把姑娘哄睡了再和老婆亲热亲热。睡一觉明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跳楼男眼泪巴茬地听着,抽着烟,最后看了一眼楼下因为失望而四散奔走的人群,低声说:“兄弟,你是好人。”
我率先站起来,却见他还坐在那,我变色道:“怎么,你还想跳啊?”
跳楼男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来说:“拉我一把行么,我腿软……”
我把他提溜起来,帮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领着他往楼下走,快到了楼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站住说:“等等兄弟。”他迅速掏出一个小本本来在上面写了一个号码撕给我说,“出了这个门口,你就是我的恩人。以后无论天涯海角黑夜白天,随时找我。”
我装进口袋,往外看了看,一把把他推进人群,说:“走吧。”
跳楼男很快消失在人海里。很快杳无踪迹。
我坐回车里,边喘气边擦汗,项羽依旧把胳膊支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散开的行人说:“救人比杀人累吧?”
李师师使劲瞪了他一眼。无限崇拜地对我说:“表哥,你太棒了,你跟他怎么说的呀?”我笑而不答。
这也是我用我地读心手机干地第一件正事而不是百无聊赖地偷窥,没想到区区一句话换来的代价是一个生命。
当然,救了跳楼男我也很开心——终于不堵车了。
然后我们开着车,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注意到没,本书第二次用这个比喻)直奔张冰爷爷家。
张冰的爷爷家在二楼,旧区委一直从建国到前几年都是区政府的所在地。直到年轻一代的领导班子开发了闹中取静还有山有水的新区委,旧区委遂从职能到地理位置都一落千丈,现在被几幢商业大厦挤出了人们地视野,就像失势地小官宦被财大气粗地爆发户欺压着一样。而区委宿舍,也就成了退出历史舞台的干部们养老地地方了。
我们走进青灰色台阶的楼道,两边的墙皮蜷曲班驳,露出里面结实的水泥来,李师师敲了敲门。老保姆开了第一层门。首先就看见了项羽,她像看见了天神一样唬得后退了一步。李师师笑着打招呼:“阿姨,不认识我啦?我是张冰地朋友,上午刚来过。”
保姆看着李师师说:“对,你不是小楠吗,冰冰说你是她的好朋友。”她警惕地看了我和项羽一眼,迟疑地说,“这俩人是……”
看来保姆警惕性很高,这只能说明她很负责任,现在抢劫孤寡老人的事情屡见不鲜。
李师师介绍我们说是她表哥,顺路来探望张冰爷爷老保姆才犹豫着放我们进去,而且我觉得她这么做并不是放心我们,而是她认为那扇古老的防盗门不值项羽一踹,不如索性磊落一点,豁出去了。
老保姆见我们进屋没有露出灰扑扑的尾巴和尖利地牙齿来,这才真正放心,她边带着我们往卧室走边说:“爷爷刚睡了会。”
床铺上,一个白头发老头躺着,肚子上搭着毛巾被,双手规规矩矩放在小腹上,眼睛微微睁着,可以看到眼珠子很有规律地动着,除此之外,全身都保持着静止。
老保姆怜惜地看着老头,说:“心里都明白,就是嘴上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