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无雨,只是科林斯湾有着略带腥味的海风,或多或少还是能感受到一丝丝水分,而拉哥尼亚平原,则是无可救药的燥热,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着烈日毫无保留的炙烤。
尤妮丝就是在嫁到斯巴的第二年夏天怀孕的。
她怀孕之后,没有再整天在王宫里闲逛,也没有跟着列奥尼特去欧罗塔斯河畔散步,甚至连提起笔来,想给科林斯写一封信,刚写了没几句,就被列奥尼特拦腰抱起,动作温柔地放到了床榻之上。
“你可不能累着。”
尤妮丝对此颇有些不满。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父亲对她可以说是宠溺至极,从来没有强迫过她做任何事情,于是她从就像是一个野孩子一样,带着阿罗跑遍了科林斯大大小小的街巷,坐在卫城的城墙上吹海风,躺在城外的野玫瑰丛里睡午觉。
突然间被摁在一个对她而言极为狭小的范围里不能随意走动,倒真是让她有些憋得慌。
于是列奥尼特就每天抽出一些空来陪她,给她讲讲故事,有雷打不动的多利亚人征服摩里亚半岛的辉煌历史,还有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我跟你就不一样了。”尤妮丝弯弯的眼睛里满是盈盈笑意,“我从来没有这么落魄过,我的父亲不舍得让我受苦。”
列奥尼特点点头,用自己惯有的严肃语气说:“你就是应该被宠着的人,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苦的。”
尤妮丝笑他:“那之前他们逼我跑步掷铁饼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
“那是为你好。”列奥尼特认真地说,“我希望你更变得更强壮一些,健健康康的,活很久很久。”
活很久很久。
尤妮丝至今也不知道,列奥尼特的这个愿望,算是对她的祝福,还是对她的诅咒,她的生命确实延续至今,只不过作为人类的灵魂,早就已经在她十九岁那年,就已经彻底消散了。
那段时间尤妮丝每日待在寝宫之内,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坐在窗前,数着太阳的高度算时间,负责照顾她的侍女们会定时将丰盛的餐点端到的房间,然后向她说一说斯巴达城内近段时间来的趣事。
其实尤妮丝是不相信这座城池会有什么趣事的。
她还未来斯巴达时,尚还听说斯巴达传说中有一位最美的王后海伦引发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而到了斯巴达,她才知道这个连像样的城墙和街道都没有城池有的只是整齐划一的军队踏步声,以及没有一丝海风的夏天。
不过有一天,那个侍女说到城中的一个将军的儿子,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希洛人活活咬死。
尤妮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有些新奇,便问道:“活活咬死?那凶手呢,抓到了吗?”
“没有,他逃得很快。”那个侍女说,“最近王子带兵镇压了希洛人的又一次暴动,死了一千多个人,估计是个余孽想要泄愤吧。”
尤妮丝点了点头。
在列奥尼特的故事里,多利亚人是横扫于摩里亚半岛的猛虎,他们摧毁了强大的迈锡尼,继续南下,然后来到了拉哥尼亚平原,轻松地打败了这片平原的原住民,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城池斯巴达,将原住民充为自己的奴隶,成为“希洛人”。
而后,斯巴达又征服了邻邦梅塞尼亚,将梅塞尼亚人并为“希洛人”,于是“希洛人”彻底成为了斯巴达的奴隶的代名词。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被活活咬死的人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侍女说着,也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
大概是什么怪病吧。
尤妮丝这么想着。
而很快地,第二个受害人又出现了,是另一位跟随列奥尼特镇压希洛人叛乱的将军,同样的是被一个希洛人狠狠扼住了脖子,用牙齿咬穿了动脉。不过他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倒没有不明不白地死去,而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用自己随身的匕首,割开了对方的手腕。
据目击者说道,他当时听见了锐器切割石头一般的刺耳的声音,而那把匕首的利刃在那个希洛人手腕上磕卷了刃,也只割开了一个口子,只不过那被破开的创口并不像所有人想的那样鲜血狂注,而只是渗出了点点黑红的陈旧的血迹。
那个希洛人当然也是逃走了,他的速度非常快,即将是训练有素的斯巴达战士也远远不及。
而最可怕的,则是当天,那位将领的妻子正为他整理遗容时,已经死亡多时的将领忽然猛地睁开眼睛,用一双血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等着自己的妻子,然后张开了嘴,露出了嘴里两颗尖利得仿佛野兽的獠牙,往自己妻子的脖子上咬去。
还是他儿子守在一边,耗尽了力气才将他的头颅砍下,顾不得自己卷了刃的兵器,便提着父亲的头颅扔进了厨房的炉灶里。
一瞬间,诡异的蓝色火光冲天而起,只不过这火却是冰冷的。
而他那个已经被父亲咬了的母亲则在弥留之际有气无力地说:“这病,太可怕,快,趁我还没有断气,赶紧砍下我的头,烧了吧……”
于是,那个少年在一天之内,含泪砍下了父母的头颅,亲手扔进了大火之中。
“所以,王子让您不要离开寝宫,是正确的。”侍女说,“城里流行起了怪病,实在太危险了。”
尤妮丝听了,拍了拍胸口:“放心,我绝对不会到处乱跑了,毕竟……”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毕竟,她所承载着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