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无陈皱了皱眉,动作轻柔地从他手里拿下杯子。
“隔夜茶,公子不要喝了,仔细伤了身子。”看魏偃没有去倒下一杯凉茶,而是乖巧地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怀无陈才接着说了下去。
“庞涓脾气坏,做事又不留情面,他是跟着大公子上来的人,我们这些前朝势力,要想亲近他,总是难些。”怀无陈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苦笑了一下又道,“可是,若有新上来的人想要与他交接,他又觉得是蓄意谄谀讨好。其为人桀骜如此,所以满朝中鲜有与他交厚的。无陈冒昧说一句,”言及此,怀无陈顿了一下,看了看魏偃的脸色,“若没有君上纵他,他断能不至今。”
魏偃静静地听着,倒似没甚感想,“庞涓才大,所以人傲了些,也无可厚非。”
怀无陈话锋一转,“可是,小公子,庞涓对他师兄,绝不同于对别人。”魏偃笑了,“人之相与,自然是有亲有疏,若是平常,他对他师兄定然要比对旁人好些。可是到了要紧时候,只怕就不一样了,毕竟,人心难测。”
怀无陈摇摇头,“不是这点,小公子可曾听说过,庞涓为人戒心极重?”
“略有耳闻。”魏偃眼波微敛,“他身边的细作回报,听说他一手好剑法,就连睡觉时兵器都不离身。”
“正是,”怀无陈问道,“那小公子……可曾见过庞涓解剑?”
“解剑?”魏偃嗤笑,“别说是我,怕是王兄都没见过。”说到这里,魏偃神色有些不屑,“王兄也真是宠他,他带剑入宫,王兄竟也能准。”
怀无陈低下头,看着地面,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难以置信,“除夕那晚,庞涓在堂上和他师兄饮酒,酒过数巡,偶然谈起齐国多美女,美女多善舞的话,令缃说他不曾见过齐女舞蹈,庞涓说他出征齐国时,曾经看过几次,只是堂上没有舞伎。庞涓……竟然当场解袍卸剑,换了舞衣跳了齐舞。”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怀无陈顿了一下,“公子……相信吗?”
半晌不闻回复。
怀无陈一抬头,就见魏偃深深地埋着头,双肩抖动,笑得快岔了气,一边笑一边抬起头断断续续地对怀无陈说,“他那师兄……委实是好眼福。”怀无陈急忙过来帮他轻轻拍背,魏偃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嘴角却依然止不住地上扬,“先生且想想看,依庞涓那样容貌,那样身段,要是真换了舞衣跳舞……怕不比王兄那里的齐姬差到哪里去呢。”
全然没有察觉话题已经被魏偃带往诡异的方向,怀无陈依样想了想觉着确实好笑,于是也笑了起来。
魏偃已经笑得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倚靠在替他拍背的怀无陈身上,此时看见怀无陈笑,恶作剧的心思陡起,一把拉过怀无陈,在他耳边轻声道,“先生,你说……庞涓做这样事,会不会是对他师兄……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这样亲密的姿态,说的又是极其隐秘、不可告人的心思,怀无陈当即红了脸,放开魏偃后退了一步。
见他中招,魏偃笑得很是得意,“我说笑的,先生不必挂怀。”怀无陈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魏偃又将话题领回正轨,“此事,先生是听庞涓身边人说的吧,我这两天忙着应付那狐狸似的赵奢,这些小事上倒疏忽了不少。”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庞涓对他师兄,倒还真的是不一般。他连对王兄都有戒心,却唯独对他没有,那般桀骜凉薄的人,竟然肯跳舞给他看……”魏偃眸色转深,“看来……要想从中取利,恐怕我们就不能仅仅是坐着等了。”
“那么公子想怎么做?”此时早已敲过了五更,虽然冬天日短,可天边还是已经泛白。
“我的意思……”魏偃沉吟一阵,“现在就行离间计的话,不太合适,也容易败露。不如先造一点流言,什么样的都行,别做的太过,能混淆视听即可。”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宽大的衣袂滑落下来,几乎要挨着地,“先让他们疑一疑,疑心多了,自然就有了暗鬼。到时候再行事,才叫便宜。”
蜡烛烧了差不多整整一夜,此时已快燃尽,只有一摊不成形状的烛泪凝结在烛台上。魏偃站起身来吹灭了蜡烛,转身向根本没有掌灯内室走去。
“我乏了,想歇一歇。”他这样说着,在黑暗完全堙没他的身影前的一刹那,怀无陈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突兀地传开。
“先生,说句无关的话。”他说,“王兄比较喜欢听话的人,不过,要不是庞涓害了我姐姐的话……我觉得我会喜欢他那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本人一向是什么时候有灵感就什么时候写,不过这次真的是有原因的,断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