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压抑的哽咽。
她替任朵兰穿上羽绒服,然向半蹲在床边,抓着她的双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田藤在她用力站起之前俯身打横抱起任朵兰。
“你去准备要带去医院的东西。”
深夜,冷风呼呼吹过窗外,渐渐吹凉任青偶尔会遐想的心脏。她抬头静静看着田藤,这个男生,他的爸爸是驻外大使,妈妈是仪态端庄的夫人。他一件衬衫一千四,是她仰断脖子都无法企及的数字,如果不是送她回来,他这一生应该都不会落魄到用特价一块钱三包的榨菜配饭,不会在夜深人静抱着枯瘦如柴的病人跟她辗转医院……
任青牵引着田藤慢慢没入漆黑的胡同。她的呼吸时急时缓,田藤起初没有在意。胡同很长,那端热闹,这端寂静,寂静中稍微用心去听,就会听出异样。
“任青。”
“嗯?”她睁大眼睛,却看不清前路。
“你别哭。”
任青撇开头,黑暗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唇缝里掉。
不知何时醒来的任朵兰窝在田藤怀里轻轻吐出一句“没用的东西”。
任朵兰安然熟睡以后,任青跟着年迈的主治医师一起踏入冰冷的办公室。
“任青,我得再跟你强调一遍,你姐这病你顾不过来,她必须住进专业的疗养院。我说过,脊髓小脑变性症,尤其是中晚期,一场感冒一次呛饮都有可能致命。你一个人,又要上学,防不胜防。大年初一那回还有这回都算是侥幸,你想想,如果是在你刚出门上学时你姐出状况,而你发现的不是那么及时……”
任青放下纸杯,两只手合成塔状,下巴轻轻贴过去。
“这是我同学的电话,我跟他提起过你姐,我想他大概会看在我的薄面上减免部分费用……任青,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对不起。”
任青抬头迷茫地看着医生疲惫的双眼,走廊里传来小孩尖锐的哭声,她回神,双手接过名片,艰难地笑道:“张医生,应该是我们对不起您,这么晚麻烦您过来。”她抿抿唇,犹豫道,“我再跟我姐商量商量,她上次说不想住那里。”
“你姐再过两年智力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不能正确与人沟通,不能明辨是非,你不能事事都听她的。”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撑过校园篇
12
12、第12章...
田藤帮着护士把任朵兰厚重的羽绒服脱下,一个手掌大小的笔记本从内袋掉下来,他捡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翻开。
那字迹最开始的半本是漂亮的楷书,楷书越来越不规范,越来越难辨,最后两三页潦草的像是小学生不耐烦写出来的家庭作业。
里面没有一篇完整的笔记,都是零散的话,有时候只有一句,有时候是一小段,没有日期,没有署名。
我牵着她站在孤儿院门口,我知道我把她送进去就不会再接她回来了。她搂着自己怯怯地看着我,我心里烦躁,往前推她一把,转身大步往回走。我走到路口忍不住回头,她站在原地瞪着一双大眼静静地看着我,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我走回去抄起路边的树枝疯了一样抽打她,我说,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怎么想的,或许知道,只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靠在派出所墙根儿下一言不发。后来我说我没有钱,我妹妹需要营养,所以我才偷的。他们像是相信我说的话了,给了我一碗面,可是转瞬女警从我口袋里摸出二十三块钱,那碗我刚吃两口的面立刻被粗暴地扫在地上。我不想再解释那二十三块钱是做什么用的,任青出水痘躺在床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跟他们细说从头。
任青想要一双红色小皮鞋,她不敢直说,怯怯地旁敲侧击。我冷笑,一个耳光抽过去。我不是你爸爸妈妈,我也没有能力照顾你各项合理或是不合理的需求,我只是姐姐,我刚毕业,我能给你一日三餐已经很费劲了。
任青站在胡同里大声啜泣。我说,你不把被抢走的钱要回来,你就走吧,我没有那么多钱同时养着你跟你那群不学好的同学。晚上八点多,她回来了,手里攥着三块钱,脸上全是被挠出来的血印子。没过多久,有家长找上门,跟来的两个孩子脑袋上都包着绷带,说是让板砖给拍了。我看着躲在我身后的任青,满意地笑了。这个世界,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希望任青看到那两个哇哇大哭外强中干的小子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穿着地摊上淘回来的廉价正装磕磕巴巴地用英语回答面试官的问题,临走,她说,麻烦去外面拿跟拖把把地上的泥脚印拖一下。
流火七月,我像条流浪狗一样蹲在路边,我从没有想过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有个年轻英俊的警察说,朵朵,你需要钱尽可以来找我,不要再做偷鸡摸狗的事,不好看。我手里拎着刚刚趁着菜市场收摊低价买回来的两棵白菜,低头在地上找树枝,想抽他。
今天下车的时候,一不留神五体投地,我爬起来,在一片不算恶意的笑声里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我带着任青走在市中心红砖路上,我指着前面一排罩着绿色隔离网的粗胚楼,问,你看见前面的房子了没?她说,看见了。我问,喜欢么?想不想长大以后从这样干净漂亮的小楼里嫁出去?她说,想。她问,姐你找到工作了?我点点头,她高兴地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