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嘉平回家,妻子崔丽正在打电话,看见于嘉平回来,她冲他挤眉弄眼地笑笑。
于嘉平不打扰她,轻手轻脚坐到炕上。
“不用你去商量,”放下电话,崔丽急不可待地对丈夫说,“李芬二婶答应我了。”
有半分钟时间于嘉平不知道妻子在说什么。他刚想明白了,只听崔丽已经说下句了。
“真想不到,她那么热心,满口答应下来,还给我提了很多建议。有些事,我真是想都没想到。幸好我提前联系了李芬二婶,要不只怕事情办不好。你呀,我的大书记,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那好,我也正懒得操那份闲心。”于嘉平见妻子那么热衷于集体事务,倒也高兴。
“今早上,于……他叫什么来着?”崔丽直瞪两眼看着丈夫,“没有老婆,和他爹住在一起,也没有妈,在村南头……”崔丽连说带比划。
“你说于元生?”于嘉平想起来。
“对,对,好像是他,长得瘦瘦的,进门叫我三奶,倒吓了我一跳。”
“他怎么了?”
“他没去村办公室找你?”
“去了,没进门就被于定顺打发走了。”
“唔,他说是要到下河拉几车沙,挺着急的。我寻思就那么点事来找你做啥,想把他打发走了,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又觉得不好意思……”
“吆,想不到咱崔丽心地如此善良。”于嘉平微笑着说了一句。
“你呀,打比方也不给我找个好人家。”崔丽并不生气,拿一根嫩葱似的手指一点丈夫的鼻子。
“怎么,人家可是大小伙子呀。”
“去,去,别开这玩笑。我是说,你没有答复人家?”
“没有。”
“他好像是趁农闲时候要建猪圈,在他家住宅旁边……说是那儿有一大片空地。我就说吗,当初你大侄子要建猪圈还找不到好地方,他倒有了。你看人家当初盖房子多会选地方。”
“那是村子最外围了,在南山脚下,谁盖房子也不愿盖到那里去,下起雨来山上的泥水能流到家门口,门前的路也是坑洼不平,脏乎乎的。你看这么多年,那里还盖过一栋新房子?”于嘉平说道,“不过那地方倒是宽敞……于元生这小子,”于嘉平忽然说,“他占用大队的土地建猪圈不来和我商议,几车沙拉不出来倒想起我。只怕这沙子一拉回来,我什么事还不知道他猪圈已经建起来了。”
“这也是‘先斩后奏’。”
“他敢!”于嘉平手一拍炕沿站到地下。“‘先斩后奏’得有‘尚方宝剑’,他的‘尚方宝剑’打哪里来?哼,他就是建起来我也能让他再亲手拆了。”
“那何必,这正赶上选举,我说那地方要是无关紧要,闲着长荒草倒不如让他建个猪圈。看那人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倒腾倒腾兴许还能娶上个媳妇。”
于嘉平斜眼一撇妻子,崔丽急忙刹住话头。
“妇人之仁。”于嘉平咕噜一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了号。
“于勘,对,是我,”于嘉平又瞅一眼站在旁边的崔丽,对着话筒大声说道,“你去下河告诉建筑公司沙场上的那些工作人员,于元生……不,以后没有村里的答复,不准任何人拉沙。对,任何人,但是,就不要说是咱们的意思了,对,对,你去办吧。”
“呵,你果然是聪明,这样既不得罪于元生,又阻止了他……”崔丽掉转船头,奉承丈夫说。她一向得于嘉平欢心,但这不等于说于嘉平患有满社会流行的“妻管严”,相反,他们家的实际掌控权还是在于嘉平手上。于嘉平是一个顾家的人,在街面上他的这种“顾家”意识又发展升华为顾全整个家族利益。所以,于嘉平在家里很少和妻子争吵,而是爱护有加;在村子里,他很少和家族里的长辈闹别扭。他把诸多好处尽往自己家族里安排,这在草帽村已是不公的事实(实际上,对于嘉平来说,在家族里也还是有远近之分的)。
“你呀,”于嘉平笑笑,“其实是你提醒了我。但是你又想错了,于元生在咱村下河拉不着沙子,他可以到别处,只不过路远一点,沙子的质量也不一定好。但总之,只要他真心建那个猪圈,沙子不是问题。问题,”于嘉平拍一拍自己的胸脯,“在这里。”
“你……那他把沙子从别处拉回来,你就让他建?那你何必让人家余外费这许多事……”
“我不过是想缓一缓,”于嘉平叹一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话,于嘉平自嘲似的一笑,“不知为什么,我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小了,竟然怕起于元生这种人物。总是让这场选举闹得。等过了选举这道槛,我是不能这样的。”
“说了这么久,我也没明白,你是让他建还是不让。我总觉得,你要让他建了,你大侄子怕要对你有意见。”
“谁说要他建了?你赶空让于壮过去看看,他要能看中那地方,那地方就是他的。”
于壮是于嘉平大哥的大儿子,是于嘉平亲亲的大侄子。
“那,到时候于元生能算你吗?”崔丽问。
“跟我这么多年,你的脑子还是不开窍。”于嘉平心平气和地说,“那片地,闲着也是闲着。谁要有个想法,村里一定会支持的。于元生糊涂就糊涂在这点上,他以为他家门口的地就理所当然是他家的,用不着来村里搞申请。他不知道,他那属于非法占用。我还是这个意见,谁申请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