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睛不好使了,凑得极近才将阿竹瞧了清楚,笑道:“是个讨喜的孩子,哀家看着心里真是喜欢。”说罢,便将手上的一个盘枝缠金丝的玉镯子撸下来戴到阿竹手上,又叫来陆禹,一手拉着一个,笑道:“你们呀,以后给哀家多生几个胖曾孙,哀家心里就高兴了。”
阿竹只得又作害羞状低下头,陆禹笑道:“皇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太后拍拍他的手,有些伤感地道:“哀家的小十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终于成亲了,哀家心里也高兴,原本还以为这世间之人近不得你眼,知道你终于肯娶妻了,哀家心头高兴……”
太后絮絮叨叨地说着,旁听的皇后心里打了个突,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种暧昧不明的说法了,不由隐晦地看了含笑的陆禹一眼。安贵妃脑子不行,但好歹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觉得太后这话极古怪,最后是阿竹,她眨巴了下眼睛,同样觉得太后这话中有话。
太后可能真的是脑子不行了,像个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一句话让她絮絮叨叨地反复说个不停,然后想到了什么,问阿竹道:“哀家记得,你和昭萱那孩子玩得极好,哀家以前还听她提过你……”
刚才还觉得她脑子不行了,现在马上又能从犄角旮旯里拖出不知几百年前的小事儿。皇后和安贵妃都有些紧张,生怕阿竹说漏了嘴。
安阳长公主一事仍是瞒着太后,昭萱郡主至今同样病得不能起身,众人也不敢让她出现在太后面前,省得太后发现异常,皆是找了诸多借口骗她。
皇后笑道:“母后的记忆可真好,昭萱那孩子春天时生了场大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灾邪上身,现下还在寺里住着,而且她是个孝顺的,说要给您和皇上祈福抄佛经呢。”
“是啊是啊,母后有这般好的外孙女儿,可真是让妾身羡慕。”安贵妃也陪笑道。
太后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阿竹,明明那双眼睛浊浑得紧,却让她头皮都炸了起来,莫名的一股寒气直冒。阿竹慢慢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新妇特有的娇羞,小声道:“孙媳妇常得昭萱郡主照顾,心里是极喜欢她的。”
“那你可去见过她了?那孩子真是个让人操心的,竟然这么久都不进宫来看哀家,枉费哀家这般疼她。”太后故作生气地道。
众人忙陪着笑,努力地歪楼,让太后别再惦记着这事。
阿竹在旁听着,却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密密麻麻的疼,难受极了。
等离开了慈宁宫,她的情绪依然提不起来,整个人都恹恹的。
路上,他们遇到了同样出宫的康王、秦王夫妻。
康王肥硕的脸上肌肉抖啊抖的,夸张地笑道:“小十,人逢喜事精神爽,改日大哥请客,去大哥那儿喝几杯如何?我前些儿得了个戏班子,那唱小旦的可真是一绝,包你听了都不乐意走了,那唱功,那身段,啧啧……”
“王爷说什么呢!”康王妃打断了他的话,歉意地看了阿竹一眼,说道:“十皇弟是个正经人,而且他素来不爱听戏曲。是吧,十弟?”
陆禹淡然微笑,颔首道:“大皇嫂说得是。”
康王不以为意,又拽上了秦王。秦王此时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阿竹,听到康王的话,朗声笑道:“弟弟却是喜欢听戏,改日可得去大皇兄那儿坐坐,只要大皇兄不嫌弃便行。”
几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在宫门前道别了。
刚欲登车而去,突然又听到后头有内侍叫唤的声音,一名清秀的小内侍来到马车前,恭敬地请了安后,说道:“端王殿下请等几步,我家主子周王殿下有话与您说。”
马车里,陆禹看了阿竹一眼,淡声道:“七皇兄现在在何处?”
“去昭阳宫接小世子,说是想让小世子见见端王妃。”
不一会儿,周王便抱了个孩子过来,阿竹从马车窗口看去,见他细心地用薄披风裹着孩子,只留下一颗脑袋在外头张望着,头上戴着个小帽子,看着十分可爱。
陆禹和阿竹一起下了马车,那孩子正好奇地看着他们,见到陆禹,小脸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软声唤道:“十皇叔~~”
“珮儿乖!”陆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周王道:“七皇兄今日又带珮儿进宫了?”
周王斯斯文文地笑道:“原本今儿是想让他见见十弟妹的,谁知进宫时他还在睡,小孩子要多睡才健康,惠母妃不欲吵醒他,所以才没有带他去凤翔宫。”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孩子道:“来,珮儿,见过姨母。”
不是叫“十皇婶”,而是叫姨母,显然周王今日此举别有意义。
阿竹挺喜欢这种软萌软萌的孩子,这孩子身子娇弱,神态中也有些病恹恹的,但长得像严青桃,便让她有了些喜欢。阿竹和他打了招呼,得到他软软地叫着“姨母”后,又将腰间挂着的一枚羊脂玉佩扯了下来给他作见面礼。
“这是给珮儿的,姨母今天见到珮儿真高兴。”阿竹笑眯眯地说。
小家伙见阿竹神色可亲,也露出小小的笑容,面上神色明显极为高兴。
说了会儿话后,周王方抱着儿子上车离去,阿竹和陆禹也同样登车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阿竹叹了口气,犹豫了会儿,忍不住问道:“王爷,周王他……是不是要再娶王妃了?”
陆禹并不瞒她,点头道:“确实如此,听说已经有了对象,父皇很快便会下旨了。”
“是谁?”阿竹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