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变化之快,她还记得他们小时候满地打滚的模样呢,居然这么快一个个都这么大了。
“你找谁?”身后有人问她话,声音悠悠沉沉似醉酿。
青玄转过头去,他“啊”了一声:“我记得你,你是以前常来看我们的那个女神仙。”
青玄却睁大了双眼:“你……你是斩鄂吗?”
“是啊。”斩鄂不知从何处而来,手里捏着片宽大的树叶挡在头顶遮阳,头顶下的脸带着笑,灰白的布衣衣襟微散,皮肤白皙,眸如点漆,怎么看都与其他终日劳作的凡人不是一类,像是行走山林间的闲散旅人。
“你……你果然是……”看到这张脸瞬间像是一下回到了过去,青玄怔忪着望着他,忽然眼眶一红,把丹药往他手里一塞,飞身而去,消失不见了。
“诶?”斩鄂抬着树叶望着天:“怎么了这是?”
院里的两个姑娘在吃吃的笑:“斩鄂你生得太好看了,把人家神女都给迷住了,若是被东行知道了,一定又要生气了。”
但凡有姑娘对斩鄂多说几句话东行都要生气,她们都习惯了。
斩鄂撇撇嘴,把丹药递给她们,回屋去了。
没过两日,涂山氏也来了。
这些年汤谷安定,凡人们渐渐过得安稳,涂山奉也很少亲自前来,多半就是隔段时日叫个族人来看一眼情形。今日他却亲自来了,不仅他自己来了,还带来了涂山秀秀。
他们从青玄那里收到了消息,没有去栅栏院,而是直接到了斩鄂的木屋前。
一大清早,斩鄂刚刚起身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门口一男一女两道银发白衣的身影,不禁一愣。
然后那娇俏的姑娘忽然“哇”地一声哭了,扑上来抱着他胳膊就开始嚎:“东君啊,你当初死得好惨啊,你居然又活了啊……”
“……啊?”斩鄂愣住,最近的神仙们都怎么了?
涂山奉把涂山秀秀提了回去,顺手抹了一下她的眼泪,上下打量了斩鄂一番:“终于知道为何种神一直住在这里不肯走了。”
涂山秀秀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啊?”
“蠢。”涂山奉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对斩鄂道:“知道你还活着便好了。”说完就提着涂山秀秀乘云走了。
斩鄂倚着门摸了摸脸:“我还没死呢……”
接连两桩怪事也就算了,这晚睡觉他竟又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梦。
梦里他乘着船去东海捕鱼,海上升起了仙山,山头上的泉水里有个美若天仙的女神仙,身上天衣好似海水般蔚蓝,温柔地看着他,眼中莹莹有泪:“种神竟没骗我,我儿果然还在世。”
斩鄂莫名其妙,可是又突兀的很心酸,直到梦醒,摸了一下眼下,居然还哭了,顿时觉得很是丢脸。
在这段怪事频发的日子里,风衷终于又回到了汤谷。
这段时日她去了一趟天界,执法神仍无郁途的消息,又去了一趟雷泽,想为小黑重塑一副身躯投生,可是许久也没有收获。
如今再回到汤谷发现一切安稳如旧,这才放心。
日头尚在正中,本该是劳作的时候,栅栏院里却聚满了人,很是热闹。大家似乎在忙着庆贺什么,铁锅里煮着东西很香,馋的她脚边的穷奇不停地转悠。
风里送来了明夷的声音,风衷站在不合关的山峰上,倚着树干看着她。犹记得当初刚遇到她时灰头土脸但年轻英气的样貌,如今她穿着布衣,挽着发髻,收拾得齐齐整整,哪里还像当初那般好似蛮人,可也不如当初年轻了。
“过了今天斩鄂就成年了,今后多半就靠他了,我就不怎么主事了。”明夷笑了笑,忽又板起脸对大家道:“以后你们可都得管着他点,再不能让他像以前一样懒散了!”
大家哈哈大笑,风衷倏然站直了身子,这才惊觉已经过去很久。
阳光穿透树影斑驳,斩鄂就在附近山头一棵大树的枝丫上睡着,身上的粗布衣裳灰扑扑的,可是他生来就皮肤雪白,黑发永远懒得束起,就这么垂了下来,整个人都透着股闲适旖旎的味道。
东行从山下爬了上来,手里撰着两个果子。她长高了许多,皮肤也比小时候白了一些,穿着米白的布衣,黑亮的头发上坠着朵新摘来的黄花,衬得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斩鄂在睡觉,她故意把一个果子递去了他嘴边,想要弄醒他,忽然又收了回来,盯着他的嘴看着,脸红了起来。
然后她朝左右看了看,鬼使神差的就低头凑了过去。
哪知原本睡得稳当的斩鄂忽然就翻身摔了下去。
却没有直接落地,好似有股力道稳稳地托住了他,轻慢地将他放到了柔软的茅草间。
东行正意外,斩鄂一下惊醒了,坐起身转头看了看,问她道:“怎么了?”
“呃……”东行尴尬难言,塞了个果子在他手里:“首领说了,你成年了就该主事了,她不是嘱咐你今天该去播种的,结果你没去,让我来叫你呢。”说完匆匆走了,垂着头好似做了贼。
斩鄂叼着果子枕着手臂又躺了片刻,实在没有睡意了,起身缓缓下山。
山道旁流经浅浅的溪水,近来雨水颇多,溪水涨了不少,他蹲下身撩水洗了把脸,方觉彻底清醒。
水面渐渐恢复平静,他蹲在旁边凝视着水里的倒影,忽然想起近来那些神仙见了他就一副哀伤难言的模样,临水照面,摸了摸脸颊。
他这张脸怎么了啊,长得这么勾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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