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眼里冒火,捎手就把这个丫头叫到跟前,让嬷嬷赐了她一碗药,侍候男人就侍候男人,想要凭着肚子作反,便再不能容她。
她的养娘嬷嬷也曾苦劝:“太太何必如此,这会儿阖府只等着挑你的刺儿呢,缓一缓再收拾了她,又有什么难的。”
黄氏心头百般滋味只说不出来,拿帕子按了眼角:“嬷嬷只看看,我可还有立的地方,那万事不管的太太,往日里说些积德行善的话,也净只做些虔婆的勾当。”
嬷嬷唬得赶紧捂了她的嘴,见她哭,也陪着一道掉泪:“我的姑娘,你这份苦,可是白吃了。”
黄氏进门的时候,同纪怀信两个好的蜜里调油,天下但凡婆婆,便没一个肯看着儿子听儿媳妇的,无事都要搅三分,更何况黄氏进门独宠许久肚皮还没起来,理由都是现成的,曾氏隔得半年先给了一个丫头。
就是这个丫头,怀上了头一胎,还一胎就是儿子,黄氏背地里不知弹了多少眼泪,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她自家不会生,还是嬷嬷告诉她,去母留子也是有的。
黄氏抱了纪舜英过来,实指望着往后有了孩子好过活,哪知道丈夫先前对她说的都是假的,到她自家也有儿子,也把眼前这个男人看得透了,夜里睡不着时还曾想过,若能倒回去,她这辈子也不会为了这么个男人脏了手。
如今她能指望的也只有儿子了,眼看着儿子还一团孩气,庶子倒有了出息,黄氏面上好看,嘴里却破了一圈泡,外头人上赶着便罢,家里的小胡氏竟也不省心,跟胡氏两个在她跟前提得一句,说是娘家有相衬的女儿家,想给纪舜英说亲事。
黄氏怎么能肯!没了丈夫的宠爱,她还有管家的权柄,胡氏打量得什么她心里清楚,越是跟丈夫离心,越是放不下手里这点权利,到得如今纪怀信在她心里是一寸都不占了,她所重者也不过是儿子跟中馈。
她夜里着急忙慌的把帖子送到纪氏手里,便已经想好了说辞,她看看纪氏,原来心头泛酸,可这些年酸意也淡了下来,看看这一屋子的庶子庶女,她的日子也不比自家好过。
她又是痛快又是怅然,忽的想起来,两人上回对坐还正是她有身孕,纪氏说要摸一摸她的肚皮好沾沾喜气,眼儿一瞬十年都快过去了。
“大嫂子怎么想起这个来,六丫头可还小呢。”纪氏微一怔,又回过神来,黄氏看她,她也正在看黄氏,记忆里还是旧时一道看玉兰花开的年纪,风云流转物在人非了。
“我看你家六丫头很好,她是养在你房里的,规矩教养我信得过,舜英的年纪可不小了,我观他往后是有大能为的,肥水也不能落了外人田不是。”黄氏一开口先夸了明沅,又夸了纪舜英,可落在纪氏耳里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舜英的亲事,只怕由不得我们两个作主,再者说了,前头姐姐们还没定,怎么好反过来给六丫头先定。”这实是一桩好亲事,纪氏自家也知道,便是丈夫再升,错过纪舜英,明沅也不可能再配着比他好的,可知道归知道,一想到黄氏心里的打量,她便再不能应。
黄氏听见这个便笑:“老太太这样疼你,你去说她有什么不应的,你只想想,可不是一桩好亲,那两个我也瞧过了,还是养在你跟前这个最好。”吃了气受了委屈也能咽下去,想必没少受磨搓,年纪还小,等她能进门了,舜华的亲事也差不离了。
黄氏一念已经转到了嫁妆上,既是嫁进纪家,嫁妆再不会少,纪氏是个硬气要脸的人,再不会让娘家人看了笑话去,年轻轻的姑娘嫁回了外祖家里,到时候说放权叫她管家,说不得又好补一批陈年亏空,怎么算都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黄氏这一招把纪氏纪老太太纪怀信跟纪舜英全算了进去,她以为得计,还想着纪氏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不是要脸么,她不是有贤名么,这样好的亲事不为着庶女应下,显见得是有私心的。
纪氏端了茶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黄氏正急切,一把拉了她的袖子:“连着三弟妹都想把娘家侄女说过来,我实看不眼去,想着你家岂不比胡家的好上一百倍。”
纪氏忽的笑了,连胡氏都抬了出来,她跟继母跟同父的弟弟确是不亲,可不亲却也不是由着黄氏挑拨两句就自家往上凑当了枪出头的蠢人。
黄氏见纪氏笑了,也跟着扯一扯嘴角,扯得嘴里的火泡一阵疼痛,纪氏见她这模样,心里叹息一声,叫了卷碧:“去再沏一碗三清茶来。”说得这句又道:“不要茶了,我记着有黄连蜜,拿些来。”
黄氏才还急切,听见这一句默然不语,前倾的身子也往后软下去,靠在竹枕上头:“难为你还记得。”黄氏爱吃甜的,苦的东西一碰也不肯碰,不说带了苦味的菜,连茶也不喝一口的。
卷碧拿了烧琉璃杯子盛一小杯蜜来,又倒了凉水,红绿琉璃碗里头还搁着砸下来的冰块,黄氏拿勺子抿一口在嘴里,又搁下来:“还是给我倒茶吧,我早吃不得那么甜了。”
纪氏听见这一句,正中心事,她看看黄氏,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啊,依着我说,平心待他就是了,何必……”
黄氏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自家也不是不知,若真连这点都不明白,怎么还能当这许多年的家,她干脆含了一口冰在嘴里,自家打算叫纪氏看得一清二楚,索性扯开来说,冷笑一声道:“我便不耐烦看你这脸,你自家摸着良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