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虽仍是那副目不斜视的样儿,眉间肌肉却微微耸动,似是很不欣赏她的偷看。
舒无戏亲近诸葛先生,龙八投靠傅宗书。此二人武功再高,也只是旁人亲信,地位不算重要。但米苍穹为“有桥集团”首脑,联合方应看、后妃、外戚、宫监,多年以来,形成不可小觑的势力。他有权势,有手段,有武功,有头脑,潜伏于水面之下,屡屡掀起暗流,其危害性不输蔡党,隐蔽性远远超过。
她头一次遇上他,自然多加留心,既想看他为人处事,又想看他武功深浅。说到底,无论他怎么权势熏天,若因武功不济被人杀死,也只是泡影而已。蔡京多年笼络江湖人物,以金钱官职收买他们,还不是因为作孽太多,花钱买些爪牙,以免一年之中被人刺死百来次。
但是,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竟摸不清米苍穹的底牌。他武功深不可测,从外表绝难看出底细。想要了解他的武功,必须亲自与他动手,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机会。
与此同时,她耳中听着圣旨,心底逐渐浮起荒谬感觉,使注意力稍稍转移,也顾不上研究米苍穹了。
如果交易成功,那么必然是今日的结果。此事众所周知,人人心下有数,苏夜当然不例外。可她亲耳听到圣旨内容,浓重的荒谬感仍挥之不去。她几乎不敢相信,如此可笑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光天化日下,皇帝亲自颠倒黑白,翻云覆雨。
其实他何尝关心戚少商,何尝关心连云寨,戚少商没威胁到皇位,就可安心在边关对抗官府,抵御辽国。一旦产生威胁,他便立即动用天子之剑,调动天下兵马,誓要扯碎连云寨。等戚少商成功反抗,作出更大的威胁,他又忽然变了脸,亲自将替他出力的官员斩落马下,换取敌人保守秘密。
他眼中没有大宋江山,没有臣民社稷,只有自己,却又不够聪明,受人操弄而不自知,成为奸臣最大的依仗。
他与蔡党并非君臣关系,也非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而是共生。若清流大臣把持朝政,他无法像如今这样逍遥自在;若明君登基,蔡京也很难靠着逢君之恶,弄权乱政,得到如此之大的权势。
但凡一个人有点野心,目睹昏君当位,均会生出“他能,我为何不能”的想法。陈胜为一秦末农人,尚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刘备穷困到卖草鞋为生,一有机会便招兵买马,崛起于乱世。朱元璋更是穷的不能再穷,寒薄的不能再寒薄,最后仍然当了皇帝。
那么像苏梦枕、方应看诸辈,权谋势力远胜他们,野心勃勃,目光远大,岂会没有任何想法?
苏夜不知别人的心思,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边的息大娘,发觉她也满脸木然,木然中又有茫然,似乎被谕旨吓的不轻,已经忘记了高兴。
是的,没有喜悦,只有荒谬,好像过去的逃亡不值一提,死难的朋友死的可笑,皇帝金口一开,所有麻烦都结束了。
盏茶时分过去,杨梦将圣旨宣读完毕,满脸笑容地请众人起身,并亲自走上前来,连声向戚少商嘘寒问暖,显然代表皇帝安抚于他,提醒他铭记天恩,休要违背诺言。
顾惜朝他们被骑兵带走,未给戚少商亲手报仇的机会。可惜的是,戚少商不可能就此放过他,只不知他会因毒发而身亡,还是在毒发之前,就被戚少商亲手杀死。
苏夜从没想过给他们解药,所以觉得很无所谓,只觉肩上重担已经放下了,等叶愁红将十二连环坞的马要回,便可正式完结与帮派有关的事务。但她并未想到,宣旨过后,舒无戏竟跳下坐骑,喝令属下将某个人拉出军阵之外,推到苏夜面前。
舒无戏从未见过她,却对她十分客气,笑容满面地道:“苏姑娘,舒某奉圣上御旨,将这人送还给你们。如果舒某没记错,他本是你们的人?”
“古董”余无语,之前无限风光,亲手造成毁诺城之覆灭,无法无天损失惨重,这时却垂头丧气,被人五花大绑,没骨头似的站在她面前。不用问也知道,他和顾惜朝一样,被当成了弃子。傅宗书为收买人心,说不定还肯救一救顾惜朝,雷损却未必看得起这种背主另投的人。
这种人的价值只在于他的利用价值,失去可用之处,便成为彻头彻尾的废物。他能背叛追随多年的苏梦枕,自然也可能背叛收买他的雷损。雷损若花大力气相救,苏夜恐怕得重新设定一下对他的评价。
苏夜本就准备着手追杀他,给师无愧一个交待。师无愧虽是苏梦枕手下,却陪她出来办事,负责保护她,后来更想牺牲自己,换她成功逃走。于情于理,她均应以同等好意相报。
她一见余无语,眼神便亮了,亮的仿佛有火焰在瞳孔里燃烧。只是,余无语始终低垂着头,让她这两道灼灼的目光落在空处。他看上去极其害怕,极其萎靡,好像碰他一下,他就会软倒在地。
可是,他敢背叛苏梦枕,暗算多年共事的兄弟,为顺利放走文张,连杀五人,又怎么可能是怯懦胆小的人?
苏夜见他这样,微微一笑,笑道:“何必呢,你装出这个模样,我也不会放松戒心。我若让同一个人暗算我第二次,不如趁早自己抹脖子。”
师无愧就站在她身后,同样双眼喷火,只等她点一点头,他就会把古董痛打一顿,打到谁都认不出为止。
苏夜却不肯点这个头,只含笑凝视古董,笑容中,充满了讥讽之意,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