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又是怎么回事?
自称要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的埃利克,最初之时,竟是意外地沉默了许久。
这个时候,天草实际上是背对着他的,所以,看不见只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孩子此刻脸上是否浮现了异样的表情。
总之,埃利克过了好半晌才再度开口。
幼童的身体所能发出的声线还是那般稚嫩,甚至还无法避免地带上了些许一说出来绝对会让本人恼怒不已的奇怪的尾音。可他随即说出的语气,却是让天草更加以外的平静。
真的是“平静”。
但这平静又跟纯粹的毫无情绪起伏又不相同。
还不了解他,更不知晓他在先前的沉默中想到了什么的天草只能心头微怔,莫名地生起了一个奇怪的……但之前,确实也曾经出现过许多次的念头。
很奇怪啊。就好像明明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普通的幼小孩童的身躯,至少外表比这孩子大得多的少年望着他的背影,却觉得自己直面的是一个不知经历了多久岁月的人。
这个人有着不管外表如何变化也不会丢失的奇特的气质,也是看似成熟,实际上单纯至极的少年不了解、自己又无法拥有的特性。
每一分都在吸引他,让他禁不住好奇和探究之心,想要更了解这个人一点。而每次往前走近了一点点,就会让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啊,好像真的有无数秘密。
这个发现便导致了,即使这个人的外形无法让旁人信服,天草却能够完全地相信他说的话,一点质疑也没有。
“想了想,也就是那个样子。”埃利克格外平静地开口了。
“回应他人的所有恳求,让所有人都能心满意足,把国家也治理得相当的好。公平,宽容,温和,唔,好像用的就是这些词吧。”
这跟他之前说的不一样。
听下来,根本就不是贬义的评价,相反,还全都是“好话”。
天草眼里的诧异只停顿了些许时间,就被另外的情绪替代了。他隐约预感到这并非埃利克真正想说的内容,便很有耐心地保持了沉默,静静地等待下文。
而他果然猜对了。
埃利克的平静终于转为了嘲讽,虽然只有一闪而逝的那一丝。
“如果只看这些,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并非自己的意愿,生为人却没有人的心,嗯,那还挺好的。”
“是吗……”
天草仍是不知晓埃利克的讽刺是针对着谁,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埃利克的心情很不好。
不仅仅是因提起这件事而出现的厌恶或者愤怒。
他在生气,却好像,这分气恼的诞生,是因为他……自己?
——顿时,更加奇怪了。
“还有呢?”
“什么还有?”
“就是,埃利克对这个人的评价,应该还不止这些。”天草说:“因为感觉不到你的厌恶在哪里,反而,还让我觉得……”
“你很在意他,是这样吧?”
十分自然地说出了内心所想,他也不担心会惹埃利克生气,轻轻一笑。
埃利克:“…………”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一段天草没怎么听清楚的嘀咕,埃利克似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心情复杂地自语着什么好歹是老子辛辛苦苦养大的……
“以前还一直以为那就是个呆呆愣愣,心也很难焐热的小冰块,哪知道,最后遇到的还是一个混小子——行了就是这样,没什么可说的,你也当做什么都没听……喂,天草四郎,你在发什么呆?”
天草道:“我在思考。”
“有啥需要思考的?”
“还是埃利克刚才告诉我的这段话。”
“不是让你当做没听——”
“是这样的,我在想……对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突然想到的,都是不肯定的猜测,如果哪里说错了,你一定不要生气。”
“我在想——”天草忽然说:“埃利克刚才,难道是在愧疚吗?”
“啊?”
“真是完全没来由的想法,但我莫名地觉得,埃利克说起这个人,虽然是为了回答我的疑问,但……”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点点复杂涌在心间,仿佛被不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人的情绪浸染了。
——所以,是在愧疚吗?
天草情不自禁把这个新生的疑惑问了出来,稍后就感到有些后悔了。
因为埃利克一下子又不说话了。所能感受到的气氛,比先前增添了难言的冷凝和压抑。
……
问得还真有意思。
愧疚……愧疚?问他刚才是不是在愧疚?
怎么可能——
……
好吧。
承认了,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但他确实在想起那个孩子的时候,心头很是不是滋味。
赴死之时那般爽快,甚至还捎带了几分颇为无情的迫不及待。那时哪知道死了这一次还能再活,还得没法避免地想起自己当时干出的不负责任的事呢?
他把帕帕拉抛下了,这是对安塔希娅,对将自己视若另一种信仰的人民的愧疚。
而其余的亏欠,又欠在了单单一个人身上。
临死之前的给予,死后所准备的补偿,还是太轻了,根本无法抵消,反而会让混在愧疚之中的那几丝无奈和气恼无处可发,自行散去,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懊恼了。
是他做得太多了吗?
就为了自己心头的那点不爽,擅自c-h-a进了“神的代言人”的人生,擅自挑起了这个只有人类躯壳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