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传教士所传扬的教义,很快就在当地的农民与武士之中大范围流传,得到了无数信徒。
虽然在后来,这个国家的统治者禁止了教派的传播,赶走了传教士,也杀死了众多国内的信仰者以示威慑,但二十多年过去,如今的天草城内,仍有相当大一部分那个已被驱赶的西方宗教的信徒。
宗教之名经由了本土化,变成了相对陌生的“切支丹教”,埃迪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但没过多久,就从离他最近的信徒身上发现了端倪。
传入日本之前,该教派有一个在西方无人不知的名字。然而,无论教名是否变化,信徒所信仰的神就只是那唯一的一个。
神名为“雅威”。
好巧不巧,正是埃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个名。
这座城内,包含刚刚出去的黑发少年天草四郎时贞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雅威教徒。
埃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昔日的“仇敌”带到这个神的信徒们的聚集点,还享受到了——被人向神祈祷早日康复的待遇。
要不是他确实很虚弱,连走出这个宽敞但密闭的房间都有些勉强,他肯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多待一秒钟都觉得膈应。
是的,虽然表面真的看不出来,但埃迪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有生病的影响,也有他眼睛不眨给自己心脏划下的那一刀的影响。不过,最大的影响却是来自于,他的复活太过于仓促。
本应该在复活之时,抽干整个国家地底的灵脉,那样获得的能量才能勉强够他恢复巅峰的状态,也就是得到成人外表的躯体。
然而,过程之中又出了问题,埃迪在半清醒时自己强行停止了抽取能量,才使得这个倒霉的岛国免遭厄运,同时,也让他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个小不点的模样。
……行吧,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暂时放在一边儿。
虽然已经算是报了仇,他对那什么神也除了嗤之以鼻外也不会多瞧一眼,但冷不防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很不爽。
神的信徒还为他向神祈祷,这就让他更不爽了。
好像有点残留的印象——他的名字是被无聊的人写进了宗教典籍里,还写成了无恶不作、打在耻辱柱上再也扯不下来的邪恶魔王,一代接一代流传了下来吧?
所以,埃迪一生气,就故意告诉了这个敢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神的信徒自己的假名。
虽然这小鬼肯定想不到他就是魔王埃利克本人,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下意识地厌恶一下,自觉离他远一点。
嗯,这个计划非常完美,既有效果,又省力气……毕竟埃迪硬撑着摆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暗地里浑身发烫,再过不了几分钟,就要栽进棉被里一时起不来了。
他只想着欣赏天草四郎脸上浮现的异样表情,顺带让这个小鬼赶紧滚蛋,然后就可以慢吞吞地重新倒下去,稍稍休息一会儿了。
可是……“可爱”是什么评价??!
埃迪又要被气死了。
他瞪着恢复平稳的木门,面上的僵硬过了半晌才松缓,拳头捏了起来,也是足足等了许久才松开。
身下睡着的软垫是这个天草四郎给他铺的。
腿上的被子是天草四郎给他抱来,不由分说地盖上来的。
刚巧,他再一低头,落在被面的那一方冷掉的s-hi巾不久之前还是滚烫。不用说,也是天草四郎从热水中拧起的帕子,小心地放在他的额头上。
鼻尖忽然微动,那被他用“伊什塔尔的臭味”来形容的药味还没有完全散去,此刻便无可避免地渗透进了浑身又烫又软的骨头里。
埃迪:“…………”
他按在床垫上的手指颤了一下,目光微转,落到之前被天草一不小心洒落在地板上的那一小片浑浊的药水……
那誓死抗拒的嫌弃表情果然还是无法消退,但在嫌弃之余,顶着羸弱幼童外壳的最强之人不那么明显地撇了撇嘴。
“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吗?哼。”
不可能的。天草……四郎?暂且记下了,他还得为这小鬼的天真默哀一下才行。
——什么?四郎后面还有两个字?名字这么长是让人记的么,忽略!
就算把降低好感的背景撇到一边,天草四郎,仅是不自量力地把他当做像是没手没脚、需要j-i,ng心照顾的小孩儿这一点,就十分不幸地触到了他的逆鳞。
……不过嘛。
看在天草四郎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鬼,不知他底细的份上,埃迪不跟他计较。
“真是难得,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雅威的信徒里,还是有那么寥寥几个喜欢自找苦吃的笨蛋啊……”
“……”
“唔,先不管那么多。”
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感到困了,幼童的身体真是没用。
埃迪那根颤了半天的手指头差点——真的就差一点——就要抬起来,懒洋洋地揉一揉眼睛了。
但是,这么一个软绵绵的动作是他绝不允许自己做出来的,即使是下意识也不行。
抬到半途,他就硬生生把胳膊塞回了被窝里,同时进了被窝的,还有他自己。
“稍微,稍微地再睡一会儿……”
反正现在房间里没人,烦人的天草小鬼也不在。
埃迪躺下了,决定睡到天草回来之前。一听到脚步声,就坐起来,权当做此前无事发生。
他对自己的警惕性非常有信心,别说走到门口,就算那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对他这么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