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丰听人报说自己的先发部队被一群牛威胁了,正感莫名其妙,前面兵败如山倒,逃回来的惊恐队伍马上冲击了中军。
赵尔丰忙下令先撤回去。
但他们没退几步,只见山石轰轰滚落,后军大呼小叫,也遭到了袭击。
赵尔丰绝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遭受攻击,毫无准备,而敌人来势凶猛,不明底细。他虽然上过战场,却也不是惯于征伐的人,见前、后队伍大乱,人马自相踩踏,一时失去了主张。
有个副将提议,让赵尔丰带一支队伍从小路先走,余人也分散出山,大家到成都城门口汇合。
赵尔丰觉得这提议不错,当即让那副将接管军队,自己带着四名贴身护卫和一支二十几人的队伍,翻山而去。
山风刺骨阴寒,还夹杂了点点滴滴的雨丝。赵尔丰听到杀伐叫嚷声渐渐远去,稍微心安,紧接着又发起愁来。
他略侧头,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那哑巴护卫就在他身后差一个马头的距离,他再次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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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英廷带兵进城时,城中已经乱了套。□□库的火尚未完全扑灭,城中其它地方,又窜起一个个火头。
巡防军失了控,在人家里□□掳掠一通后,干脆放火烧屋。受害者呼天抢地。有百姓组织救人,与巡防军打了起来。更多的忙着收拾金银细软,想要离城躲避。巡防军也不入门了,当街便打杀抢劫起来。
侯英廷进城就遇到十几个赶车往外逃的百姓,他们看到他眼睛发亮,如遇天兵。
侯英廷简单听取了他们的申诉,让其中两个壮年男子带路,去找闹事的巡防军。
巡防军沉浸在放纵的飨宴中,大多喝得醉醺醺的,见到廷字营军,还以为是赵尔丰的新军,殷勤迎上去。
侯英廷命令将闹得凶的巡防军当场斩杀,然后派部下去灭火救人。
他们杀了十几人,扑灭了一处火头,领他们来的两个壮年男子信心大增,围观的百姓也像招展的旌旗,越来越多地插在队伍两旁和后方。
侯英廷一路过来,着实杀了不少巡防军,犹其对留辫子头的清兵毫不留情。
他到总督府门前时,商昌友率了一队四川军政府直属军过来。
百姓们抖瑟了一下,待见双方没有兵戈相见的意思,又放下了心。商昌友下马,到侯英廷跟前耳语了几句,然后命大开总督府前门。侯英廷先率军进去,商昌友跟进。百姓见无人阻拦,便也吵吵嚷嚷着挤了进去。
侯英廷在赵尔丰日常办公的书房桌前坐下,环顾四周,问:“赵尔丰呢?”
没让他等多久,就有个清亮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赵尔丰已经擒到,正在府外听候发落。”
獗甙傩毡灰换锫塘执虬绲娜耸糠挚两边,韦春龄和甘熊大踏步进入屋中。
两个人都一身泥沙,但精神奕奕。
韦春龄还没站定就大声说:“赵尔丰煽动巡防军作乱,自己趁机逃出成都,我们在路上逮住了他,带回来听候提督发落。”
百姓们原不知怎么回事,一听之下大哗起来。
侯英廷冲韦春龄微微颔首,意示嘉许,他说:“赵尔丰不是一个人跑的吧?”
韦春龄说:“不是。”
“谁和他一起?”
“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新军。”
“这支队伍怎样了?”
“三分之一战败被俘,三分之一逃入山中,三分之一自愿归降。”
侯英廷一笑,看神情似是回忆起了少年时代的一些事情,果然他接着说:“你倒是像刘将军如夫人的直传弟子。”
因他的神情和声音突然温柔,带着些许调侃,像直来直去的北风中混入了一丝春意萌动的小南风,韦春龄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眼睛瞬间被对方点亮了。一种惺惺相惜,欣赏对方,又因自己被对方欣赏而产生的喜悦和兴奋,摩擦出一团烈火,腾跃过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禁忌之链,向对方扑去。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似结成了某种秘密联盟,不可摧毁。
商昌友轻轻咳嗽了一声,问侯英廷:“现下要如何处置赵尔丰?”
侯英廷收神,面色不可见地红了红,他若无其事地说:“煽动军队,祸害百姓,罪不可恕。拉他去明远楼,当众审判!”
赵尔丰就这样被押去明远楼。
百姓们伤口还在滴血,情绪格外高涨。他们已把侯英廷当作救他们出火坑的盖世英雄,疯狂拥戴他;而把赵尔丰看成陷他们于地狱的牛头马面,恨不得亲手将他撕碎。
韦春龄骑着马,跟在侯英廷身后。她的心神还有些恍惚,忽然察觉右后方有熟悉的气息逼近,她不由得笑了,没回头就说:“你怎么跟来了”
韦景煊拿头巾在自己脸上扎出个三角形,几乎只露出眼睛,他笑说:“这出戏我也参与了,还不许我去看个结局?那木还在总督府,我已拜托了商昌友派人保护她。”
一群人很快来到贡院。昔日读书人考取功名的地方,现在已经充当刑场。
侯英廷、商昌友、孙立、韦家姐弟、甘熊等数人上了贡院主建筑之一的明远楼。倒霉的赵尔丰被带到他们面前。百姓围在底下,他们吼了一路,见到赵尔丰时,忽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