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尾也不用皮筋,直接用头发挽了个结。这是鲛人们常梳的发式,爱美的鲛人还会在发间缀以宝石,在发尾簪入花枝。
幼贞摸摸自己的头发,不明白大妖怪怎么这么有闲心。
“yòu_yòu,你是鲛人。现在看起来和他们一样,只是你的血统在保护你。”李藏珠一语戳破她的心事。
鲛人善织绡,擅歌调,占星问道知凶吉,泣泪可成珠。还有传言说鲛人油膏可做长明灯油,燃起万载不熄。在临泱,鲛人是珍贵而稀少的种群。幼年鲛人天生就有模仿其他族群形态的能力,及至成年化形之后,才会显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幼贞不说话。
李藏珠的手搭在她肩上,捏了捏她的耳朵:“再过三十年,一朝化形,你的耳朵会变尖,心脏移至正中,双腿化作鱼尾。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妈妈没有鱼尾。”幼贞拿开李藏珠的手掌,“而且也不是尖耳朵。”
“因为她已经过了青年期,可以自由转换两种形态。鲛人鲛人,自然入水为鲛,出水为人。”李藏珠的目光牢牢的盯住她不许她逃避,“或者,你想现在就看看自己真正的样子?”
他的声音轻而柔,仿佛传说中蛊惑人心的精怪。也许他根本不是龙君,而是哪个山头跑出来的千年狐狸。
真正的样子……吗?
幼贞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握住又松开,她当了二十年的人,除了不会哭,和其他的人也没有任何不同。顾泉客失踪,大妖怪找上门,世界末日,尖锐鸣音,云门珠……种种离奇的事情一一发生在她身上,她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但是如果真的让她换个新的姿态去看这世界,换个身份去看自己,她仍然做不到。
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
人身鱼尾,半人半鱼,无论童话和志怪里描写的多么美好,现在她设身处地的去想,失去双腿,长出鳞片,怎么想都是一副丑怪可怕的样子。
李藏珠看幼贞忽然打了个寒颤,然后寒毛都竖了起来,哑然失笑:“想什么呢,鲛人天生爱美,是海里最漂亮的种族。”
幼贞撇嘴,是,人们还说孔雀漂亮,豹子漂亮,海豚漂亮呢,那是用看动物的眼光去看的,让人真变成它们试试。谁乐意谁变,反正她不乐意。
李藏珠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吧,等你长大了我们再说这件事。”
李藏珠的提议不了了之,隔壁的争吵也一样。顾三爷爷觉得自己的二儿子做得不对,但是当父母的,又哪里拧得过孩子呢?
过年的气氛冲淡了幼贞关于“我是谁,我来自哪儿,我以后要去哪儿”的终极哲学思索。
在艰难的世道,人们更需要一个节日来犒劳自己战胜了去年的困难,并且鼓舞自己去面对可能更加困难的局面。
顾欣欣被顾三爷爷拘着,有好几天没来了,隔着一道墙壁,幼贞总能听到她欢欢喜喜的笑声。甚至还能听到她和顾盼好声好气的说话,大概节日总会带给人好的心情吧。
幼贞和李藏珠开车去了镇上一趟,幼贞觉得不能总呆在小村子里,闭目塞听,还是要偶尔出来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李藏珠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开车在镇上转了一圈儿,街道上十分冷清,几乎看不到人,以前不到年三十晚上不打烊的商店也都关着,想必大家都猫在家里抵御寒冷,没人愿意出来受冻。
幼贞一直盯着窗外,看到有一家小商店还营业,立刻停了车下去。她想买拼图,从顾繁那里拿的两盒都已经拼好了,比起看电视或者打游戏,她更喜欢在李藏珠修行的时候在他身边安静的拼起图案,等他修行结束后帮自己完成拼图。
几个在街上闲逛的年轻人远远看着他们的车交头接耳了几句。李藏珠坐在副驾驶,看不出身有残疾,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小声商量着慢慢靠近,想要看看李藏珠的反应再行动。
幼贞在店里也不顺利,老板见她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也没什么脾气,说话间有几分放肆,轻佻的目光黏在幼贞身上。
坐在车里的李藏珠微不可查的皱眉,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立刻四散开来,店里的老板和街上的小混混不约而同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小混混赶紧找个最近的建筑物躲起来避寒,幼贞也趁老板打哆嗦的空子跑了出来。
他们以为第三次寒潮要来了。
幼贞坐回车里,对着李藏珠叹了口气。
寒冬过后没有再发生其他的变故,她还以为混乱的秩序在慢慢恢复,看来还是太乐观了。善良的人在千方百计寻找出路,一小部分人却在千方百计断掉别人的路给自己铺路。
李藏珠见不得幼贞不高兴:“去后备厢把轮椅拿出来,我去买。”
幼贞对李藏珠自然百分百信任,立刻把轮椅搬出来抱他坐上去,笑眯眯的把他推进商店里。
“出去等我。”
五分钟之后,他腿上放着一个超大的编织袋,自己操纵着电动轮椅出来了。
幼贞惊讶的张大嘴巴,指指他腿上的袋子:“二哥,你去打劫了?”她探头探脑的往商店里看,实在不明白刚刚态度恶劣的老板怎么这么快就转了性子。
他们带出来的钱不算很多,刚刚老板明明只肯卖给她三盒。李藏珠腿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恐怕十盒都不止。她把编织袋扔进后座,李藏珠自己从轮椅挪上副驾驶的位子。
等幼贞收好轮椅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