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派出的羯人信使,得知了他叔父的消息。”
顾卿这才扯出了一个笑容来,整个人也像是重新又注入了生气。
见到心腹的家人在面前笑,总是比在自己面前哭要好。楚睿和张摇光相视一笑,内心也十分欢喜。
“老太君教出的几个孩子,各个都才德兼备,是为社稷之福。只是您年纪也大了,请万事以保重身体为先。”楚睿看着顾卿放松下来后,整个人反倒疲惫起来的样子,不由地关心了一番。“朕现在视李爱卿为左膀右臂,实在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他。”
‘老太太啊,你若是有个万一,李茂又要丁忧三年。你是超一品的诰命,我便是想夺情,也不一定顶得住其他大臣的反对,你还是要保重啊。’
这潜台词这么明显,聪明如邱老太君,应该是懂的。
顾卿压根就没有想到过“丁忧”这上面去,她见这皇帝大叔还劝她多保重身体,心里一阵熨帖,觉得这领导真不错,还会关心员工家属的健康,对他们家也很照顾,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也情真意切地说道:
“谢谢陛下的关心。陛下身系万民,也要保重龙体才是。我相信百姓们也是不想失了陛下您这样的明君的。”
楚睿:……
这邱老太君说话,真是……
若不是他深知她的性格,此番心里一定会不高兴。
话说回来,到底是他熬夜批折子的事情传出去了,还是他已有半年没有再出去骑马行猎让京城里的人担心他身体不行了?
总不能是自己临幸后宫少了,京城里传了什么不好的传闻吧?
汾州土漠草原。
李茂身边跟出来的羯人已经少了二十多人。先前他们“马下藏身”的伎俩确实骗过了那些不明军队许多次,也杀了不少人,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不管用。
不光如此,这些人也渐渐摸清了他们的方向,开始向他们的方向合围。这几天来,遇见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避无可避了。
李茂从来没有打过仗,他虽生在军营,父亲却从来没有带他去过前线。后来晋阳城打下来了,他就一直住在晋阳。他比兄长小十岁,兄长已经可以上阵的时候,他连毛都还没有长齐,再大一点天下已定,更是没有机会接触到战场。
在这一点上,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不幸的是羯人希望他能给出一点意见,他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不知道对方摆的是什么阵,打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将要以何种方式合围。他看着羯人们失望的眼神,只有满腔的羞愧。
若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回到京城一定苦读兵书,也会学会这些战阵之法,再也不要将自己置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离汉人的城只有不到两百里了。”苏鲁克眺望了一番。他的身上已经满身是伤。“大人你说的官兵怎么还没有遇到?”
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不停的战斗和逃命,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飘,如今又没见到什么官兵,苏鲁克未免急躁起来。
再这样下去,人能坚持的住,马却不行了。
李茂也在考虑为什么会没有人来,若是卢默送了信,那灵原县的县令及早出发,如今应该早就见到了。还是说,这支人也被这草原上的不明军队给截杀了?
若真是这样……
他们只有一死了。
“战备!左前方有数百人马过来了!”
一个羯人把耳朵从大地上移开,然后迅速爬上马。
“继续往南边走,不要管来人了。”苏鲁克见又有人来,连忙一抽马臀,“驾!”
那马吃了一鞭,却动也不动。
李锐也抽了一鞭,和苏鲁克的马一般,他的马也奔驰了两天,再也跑不动了。
他们换乘的马早在两天前和不明军队交锋的时候就全部跑散了,这些马载了他们两天,早已经疲累不堪。
苏鲁克实在没有办法,从腰上掏出割肉的小刀往马臀上一扎,那马吃痛,忍不住狂奔起来。其他人如法炮制,也让马跑了起来。
羯人爱马护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坐骑的。这些汉子们身受重伤、失去了兄弟都没有流泪,此刻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摸着马的耳朵轻轻地念着什么。
李茂咬咬牙,也抽出一支弩箭轻戳了座下白马的臀部。
踢踏踢踏,马儿们的脚伸出去,拉扯大地之后又再有力地向后推出。它们就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快速地往南方奔腾而去。
它们的身后流着猩红的鲜血,它们的马蹄已经沉重到无法再轻盈地抬起。它们的头无法像刚刚出发的时候那样高昂着。为了把主人送到地方,它们要飞跃大半个草原,它们要踏过痛苦、恐惧、疲惫和自己主人的鞭子与武器。
它们不能停下,直到死亡为止。否则它们和它们背上的人就永远回不了故乡。
这些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超过了它们刚刚出发的速度。
风驰电掣一般的骏马们带着它们的希望一直向南,向南……
羯人住的地方其实是离汉人不远的,而这一趟旅程却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他们要不停地迂折着方向躲避汉人士兵的追杀,他们凭借着对草原的熟悉和汉人们躲起了猫猫,但也不停地遇见两边夹击不得不突围的险境。
然而没有哪一次,会让他们这么绝望,这么难过,像这样击垮了他们。
——他们的马快要累死了。
一匹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