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全然没有担心过青龙的来意一般,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再度睁开眼睛,一滴殷红的血从他的指尖渗出来,滴落在了草地上,渗入泥土中,刹那间周遭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正是青龙的那滴血。
封九只觉得这一方天地间枷锁瞬间便落在了他的头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青龙笑道:“后悔吗?”
封九冷淡地抬手覆上面上魔纹,像是拂去发间沾上的一片落叶一般。他这般举重若轻,倒是连青龙都有一瞬间的诧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滴血中究竟都有些什么。
然而诧异终究只是一瞬间。
封九破开了牵绊他神识的秩序链,但在这自称世界的蓬莱仙境,这一举动几乎等同于挑衅,尽管他压制了魔息,减轻了大道压制,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
“这地方只对只对一种人友好。”青龙道:“对天道深信不疑,且修为并未超脱凡尘。”
他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笑道:“所以就算是朱雀,到了这鬼地方估计功力也是十不存一。”
封九听得这话只觉无比刺耳。
封九知道自己和南翼其实存在着这方面的分歧,但他从来不觉得南翼的想法有什么问题,这一点上容不得人置喙,包括他自己。
南朱雀信的从来就不是天道,而是自己心中那一句借天道代指的公平。
可惜从来无人了解。
封九不欲同青龙争辩什么,他问:“你来做什么?”
“看一出好戏。”青龙说。
封九难得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二期待。
“东去二百里。”青龙说:“那里是最好的观景台。”
东去二百里,青龙说的模糊,但其实非常好找,那里有一座塔,周边围着许多人。
塔高九层,悬浮在半空,塔身是青石般的色泽,造型简朴,看上去平平无奇。然而封九走进了,还是能感受到一阵一阵的心悸。
青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没了踪影,封九也不在意,他立在塔边一棵高树的树梢上,打一出现就是个活靶子。
好在此时还有更引人注意的九重塔。
寄松散人溜溜哒哒跑到树下,冲着封九招手:“臭小子,下来。”
封九皱了皱眉,从树梢上一跃而下:“你怎么会来?”
老头不是一向不凑这种热闹吗?
谁知寄松散人重点完全不在这上头,他眯了眯眼睛,盯着封九:“你叫我什么?”
封九噎了一下,老老实实垂着头往寄松散人跟前一站:“师父。”
寄松散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表示表现尚可,这才纡尊降贵满足一下封九的好奇心:“啧,这么大的动静,我也难免好奇啊。”
封九对他的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是半点没信。寄松好奇他相信,但瞧着这鱼龙混杂的架势,也不像是寄松会凭着这点子好奇就会走进来的,简直就是在糊弄小孩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老人家就不能有点活力有点追求吗?”寄松散人瞧见了封九表情,非常不服气:“不然有一天让你们这帮兔崽子骑到头上撒野想什么话?”
封九下意识就像同他斗两句,话到了嘴边,细一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甚至于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来。
寄松散人收封九为徒少说也百八十年了,对封九的脾性心思可谓是熟悉得很,他趁着火候敲边鼓:“再说了,不给你们这些个小子露两手,还真以为你师父我挥不动刀了。”
封九哭笑不得,安慰道:“谁敢小看我师父啊。”
寄松散人睨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封九抬目望天,权当没看见。
寄松散人照例同封九聊了连两句,仍是忍不住问:“郑青和你联系过吗?”
封九早便在等着寄松问着话,知道老头心中放心不下,又憋着不肯问,瞧着还挺有意思。封九琢磨了一下,道:“挺好的,没什么事,你放心,等事情解决了,你徒弟还是你徒弟。”
封九小事满嘴瞎咧咧,大事上从来不含糊,寄松听了,也便把自己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安君越遥遥看着寄松散人同封九聊得颇为开怀的模样,向来没什么坏消息,也便放心地把注意力搁在了九重塔上。
塔身周遭始终包裹着一层无形的封印,把这高塔周遭一方空间封得严严实实的,然而吸引力仍是半分不减。
安君越一时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但安君越侧目,余光打量一眼封九,见寄松散人尚且时不时瞄两眼这塔的方向,但封九却似乎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莫非其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安君越正琢磨着,余光猝然同封九对了个正着,封九冲着他一笑,一手指了指眉心的位置。
安君越一愣,垂眸一琢磨,转脸拉了沈望退到了一边无人处,封九的一纸飞书随后就到。
封九这一直飞书像是早有预计,内容翔实,将推测与孰轻孰重解释地清清楚楚,安君越展信瞄一眼,失笑道:“果然精明还是他封九精明。”
沈望拎着,逐字逐句看了一遍,道:“也就是说,这蓬莱仙境有鬼?”
“有是有,不过不急。”安君越打量一眼塔,笑道:“这蓬莱仙境虽然看上去诡异一点,但真论起来,好东西还是有的,既然塔是一定要进的,何必急着折损战力?”
第66章 第 6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