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上，另一场痛苦也在继续。

恭子被打了镇定剂，已经陷入沉睡。

朝香院月回头，看着视野中越来越小的华清大学，眼中蓄满泪水。

男人见不得他的悲伤模样，轻抚他的肩膀，低声说：“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像清一郎、怜一他们死的时候那样无所顾忌地哭出来，把所有的怒气都朝我发泄……”

“不，我不哭。我很开心。”

朝香院月转过身，挤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勉强的笑容。

鹰司熙通知道，月的心已经离彻底破碎不远了。

“你现在的样子非常危险，”他说，“心碎容易造成情绪不稳定，它就更可能——”

“我没有心碎，我的心情非常好……”

朝香院月双手扣紧，低声说：“我很开心，我非常的开心。我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她，这样一来，未来可能被牵连的人又少了一个。”

“原来，你已经……”

“你和恭子也快点离开我吧。”朝香院月说，“和我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我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被妖魔吞噬的未来，我的灵魂是妖魔复活的祭品，我的身体是妖魔复活的容器，终有一天我会成为可怕的怪物……会……会伤害你、恭子……”

“所以我才一定要把恭子嫁出去，她不该卷进这种事情里面。”

“那你呢？”

朝香院月抬头，看着从很久很久以前就陪在他身边的男人。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答应过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鹰司熙通说，“哪怕是地狱，我也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我不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我要你答应我——”

朝香院月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一字一顿的对鹰司熙通说：

“我会尽我所能地压制他，但他的力量始终在我之上，压制只能是暂时的。

终有一天，我会压不住那东西，我会被他吞噬灵魂、夺走身体，变成可怕的妖魔。

我希望你能在我的灵魂被妖魔强制融合的中途亲手杀了我，先一枪爆头，再捏碎我的心脏，最后把我的身体烧成灰烬。

另外，回国以后，你要召集足够多的有灵能天赋的女人，尽可能地让她们怀孕，这样以来，就算……就算你一时心软无法如我所愿的阻止成功，鹰司家的血脉也不会断绝……

终有一天，你的孩子们会掀起新的血雨腥风，斩杀已经彻底成为恶魔的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朝香院月的声音很冷静，仿佛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鹰司熙通也是一样。

他安静地听朝香院月说完一切，冰冷地说：“一切都如你所愿。”

……

……

叶伊的心情很沉重。

朝香院月的离开让发现唐川的秘密的喜悦荡然无存，她甚至暂时不想回四合院，总觉得朝香院月会突然选择退学，和四合院之间存在着无法言说的联系。

浑浑噩噩中，她走到公寓前，看到隔壁的门居然打开着。

朝香院月走得很匆忙，匆忙到连门都没有锁上。

叶伊下意识地想打电话吐槽他的马虎态度，却在拨通手机后发现他和恭子的电话号码都已经成为空号。

他们是下定决心要和她、和华夏彻底斩断关系。

“为什么……”

叶伊很难过。

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脑袋伏在膝盖之间。

三人相处时的各种快乐和危险拂过眼前。

曾经，他们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一起对抗刚愎自用的学生会副主席，一起出席上流社会的交际活动，一起经历蛊毒婆婆带来的危险，一起去天山寻找传说中的生物……

可是这一切，全部都——

回想朝香院月上车时那如冰一般寒冷如死一般坚决的眼神，叶伊再一次的悲从中来。

她知道朝香院月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他从出生起就在战斗，和体内的另一重灵魂争夺着身体的主宰权，在无尽的死亡煞气中寻找罕见的黎明……

他的人生是绝望地，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即便如此，他依旧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在满是坚冰的人生道路上寻求着温暖。

她喜欢这样的他，他的脆弱和坚强让她无法不心动。

但是——

“为什么要退学……不能留下来……

我们是被上天眷顾的特别的存在，再难的事情，只要我们几个在一起就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会突然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叶伊的声音哽咽了。

她知道朝香院月为什么离开。

因为他害怕。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和朋友，他害怕失去她，所以宁可远离她。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未来被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伤害？我可是很强大的！我……我……”

叶伊突然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朝香院月已经回国，他不会听到她的声音，不会再——

“好冷，好冷……我的心好冷……”

叶伊抱住膝盖，无法言喻的冷意正以她的心脏为，朝着四肢流窜过去。

身体表面，响起冰霜凝结的声音。

咔咔咔……

滋滋孳孳……

身体快要冻成冰块了，由内而外地冻成冰块……

叶伊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水，泪水冰结成珠，硬邦邦地落在地上。

但是她不想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