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桥西,甘苏下车,说要走走,让父母先回家,反正离家也就八百多米远,她走回去就行。父母叮嘱了些什么,也随她去了。
甘苏回忆着小时候常走的路线,她从桥上慢慢走下去,看着前头的菜地,绕了个圈,走到下坡的河边,随后钻到桥的下面。
甘苏看着桥下面的石头,她数着,“1,2,3,4,5,6,7,8。”
第八块,她手摸着第八块石头,轻轻握住向外抽,“咔咔咔”,石头与石头摩擦的声音,将那块石头抽出,里头是个空心的小洞,有个铁盒子。
兴许是那时造石桥的人,少装了块石砖,甘苏一直是这么想的。
甘苏伸手将生锈的盒子拿出来,是个以前的饼干盒子。
她吹掉些土灰,从侧边打开盖子。
里头是一堆她小时候捡的石头,还有自己编的绳结,在这堆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下面,则压着一张照片。
甘苏小心翼翼将照片从里头抽出,染了潮气,照片有些软,发出霉味,边角泛黄。
“真的有……”
甘苏淡淡一笑,照片上是那个沉木盒子。
甘苏将照片翻了个身,背后有用铅笔写的字----国运昌隆,天下合宜。
甘苏松开大拇指,看着落款的时间和名称,轻念:“1949年……甘德……”
第46章 午仓·淼义(3)
甘苏将生锈的铁盒带回家, 她回到自己房间,反锁门后从衣柜深处拿出她藏好的沉木盒子。沉木盒子被摆在书桌, 甘苏拿着旧照片做着对比,一模一样。
甘苏托腮,觑着照片思考,她爷爷想让她找到的应该不是盒子,而是盒子里的鸣刀。可是为什么呢?
“哎?”
发现什么, 甘苏拿起照片, 打开台灯, 细细研究起来, 以前的照片上都会在右下角留有时间,只要是用胶卷冲洗的。
甘苏念出声:“92……”
橙色的阿拉伯数字92, 只有年份, 确切时间已经模糊到看不清。
甘苏蹙眉, 她将照片翻转, 她爷爷在背面铅笔的留迹,明明写的是1949年留。
49……92……
是她爷爷写错了?还是……
甘苏举起左手, 将食指的戒指轻触嘴唇, 真心实意想着时辰的名字,她启唇:“时……”
还未将名字说全, 入眼所见又慢慢放大虚无,甘苏趴下,侧着脸靠在手臂上,最终望着窗帘投入的白光失了神。
……
……
烛光摇曳, 影影绰绰,一张木桌,半壶小酒。
一身军装的男子风尘仆仆进屋,顺大儿抖了自己身上的雪。
“老甘啊,新中国成立了,安定了,不打仗了,你也该讨个媳妇儿了,都三十的人了,村里不是好几个人给你说媒呢嘛。”
甘德解了腰上皮带,摘了红五星八角帽,松开佩红布领章的粗布灰色军装领口,悠闲坐在长板凳上,翘着个二郎腿,嘬了口小酒,“得得得,我这不是每天都被催着呢嘛,那也得有姑娘看得上我啊。”
“谁家姑娘看不上你啊,村口王嫂一听,老甘打完仗回来啦,那军功也是杠杠的,恨不得撮合自家妹子给你,还有那个隔壁村的老刘老张,哪个不盼着你当他们家的女婿啊。”
“是嘛,哈哈哈,”甘德爽朗笑。
“你就找由头吧,分明就是你看不上别家姑娘,还真别说,你甘德就是眼界高,我说的中不中?”
“中中中。”甘德啧个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战友好奇:“那你给我说说,你到底看上哪家姑娘啦?”
甘德嘶一声,“还真没有。”
“那个翠芳,金玲,不都长得挺俊的吗,也看不上?”
甘德摇头,催人走:“行啦,你都趁我出去会儿偷喝多少口酒了,赶紧回家去,嫂子不还等着你嘛。”
战友提着酒壶给他满上,“你还没给我说,你今儿个找上头干嘛去了?”
甘德清口嗓子,郑重道:“我要调回去,回南方,报告也打了很久了。”
“你不在北方呆了?”
“嗯,南方终归是我的根。”
“兄弟啊,这儿大好前程你放着不要了?”
甘德摆手:“调回去,上头总能给我安排好的。”
“那上头同意了?”
“同意了,这阵子就走。”
战友叹口气,万分惋惜,他性子豪爽,从灶上直接拿了两个大碗,将壶中剩下的就一人半碗满上,“来,干了,明儿个,我让你嫂子弄些好菜。”
“好嘞。”
酒尽夜深,甘德送走战友,又折回屋里,借着烛光,他从兜里拿出一封破破烂烂的信,这是他前几日收到的,家中老母病重,想见他最后一面,他也正好顺着这个由头,干脆回南方安家。
甘德将信又揣回兜里,从土炕的被头里拿出另一壶捂暖的酒,一人在桌前饮了起来,“诶……”
怕是见不上最后一面了,这信转了多少地儿才到他手里。想着,他眼眶湿润些,但男儿有泪岂可轻弹,他擦了下双眼,只是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