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彦下意识站起身,要伸出手来抓她。却因为醉意步子踉跄,一下扑进海棠花丛中,漫花瓣飞起。不远处守着的侍卫慌张跑来扶起他,盛嘉彦推开来人,抬头四处搜寻孟萋萋的影子,可是……
没了。
孟萋萋不见了。
仿佛刚刚那惊鸿一瞥,只是他太过思念出现的幻觉。
盛嘉彦眼中的欣喜化作一腔悲恸,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花海,不停唤着孟萋萋的名字。
“萋萋,出来,我看见你了,不要躲了。”
“萋萋!你去哪儿了?”
“萋萋……”
盛嘉彦在海棠花海中四处找寻,带起花瓣无数。
孟萋萋就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身体一次次穿过自己。
她心头一痛,微微闭上双眼,流下一滴热泪。
孟萋萋以游魂的姿态一直跟在盛嘉彦身边,即使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回去的路上,盛嘉彦并未乘轿,只失魂落魄的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列严肃的侍卫。恰逢花朝节临近,街上人潮拥挤,大家见到他纷纷避让。他买了一支相思木做的花灯,一手提着,另一手习惯性的想要去握着谁的手,却抓了一场空。
盛嘉彦回头,兀自自嘲一笑,眼中多的是无尽的惆怅和茫然。
孟萋萋看到他这般,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花朝节,朦胧月色下,她欢喜的牵着盛嘉彦的手:“阿彦,你让我骑一下你脖子好不好嘛,我要把这缎红绸挂在那棵百年老树上。”
“不好。”彼时的盛嘉彦满腹心事,回答的漫不经心,也毫不在意。
孟萋萋固执的自己去爬那棵老树,跨坐在树杈上将红绸系了上去,却在下来的时候不慎踩空,一咕噜从树上滚了下来。当时的她磕的额头青肿,却还是傻笑对着盛嘉彦:“挂好了。”
盛嘉彦见她摔得灰头土脸,不由轻轻蹙眉,什么都没,便转身往前走去。
孟萋萋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慌忙追过去:“阿彦,你就不想知道我在红绸上写了什么吗?”
“不想。”他口气冷冷的,态度也很淡漠。
孟萋萋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似的,仍旧笑嘻嘻道:“也好,我也不告诉你,省的你知道了就不灵验了。”
多年前的往事涌入脑海中,想来不仅只有孟萋萋想到了,盛嘉彦同样想到这一幕。他来到当年的那棵百年老树下,抬头望着已经挂满红绸的树枝。
孟萋萋微微苦笑。她知道盛嘉彦想找当年自己挂上去的那一束,可是如今这样多的红绸,怎么找得到?
谁知盛嘉彦自己抬手,准备将所有红绸都拆下来,挨个找寻。侍卫们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抬手制止。此举让孟萋萋微惊,她看着盛嘉彦一个个的看,随后又将不是她的红绸挂了回去。
他便一直这样反复,也不觉累似的。
色渐深,布满繁星。
最后盛嘉彦终于找到当初孟萋萋挂上去的那缕,当年孟萋萋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却不难认。红绸因为年月的流逝颜色稍褪,可绸缎上孟萋萋写的字却十分清晰。
“四海升平,与他庭前共赏。”
盛嘉彦轻轻念了出来。
孟萋萋的眼角不断有水珠滑落,突然一声巨大的炸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深蓝色的夜幕上已经布满了烟花,照的空一片绚烂。
百姓们皆停步驻足望着夜空,爆发出阵阵惊叹和欢呼。
孟萋萋知道自己该走了,在人间停留的太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当她回头准备再最后看一眼盛嘉彦的时候,却发现他僵直的面对着孟萋萋的方向,随后一点点的朝她走来,眼中压抑着不可置信和狂喜。
他走路的步子很轻,像是怕惊走什么人。
“萋萋。”
盛嘉彦极为温柔的唤了一声,他每靠近孟萋萋一步,眼里的欣喜雀跃便更加无法掩饰。
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真实实的看见了孟萋萋,也看见孟萋萋站在那里朝他绽了一个苦笑。
可是,好像意从不如人愿似的。
忽而一阵狂风大作,吹的百年老树上的红绸哗啦啦作响。盛嘉彦只是微眯了一下眼眸,下一刻孟萋萋的身影又再度消失。
他刹那间目光变得焦灼,脸色也一下惨白。
盛嘉彦慌张的叫着孟萋萋的名字,满大街的人都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孟萋萋站在他身后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心中苦涩无比。
盛嘉彦何曾如此狼狈过。
那夜他发了寒,昏迷的不省人事。
孟萋萋趴在他的床边,心疼的看着他五官的轮廓,那一双就算睡着还紧蹙的双眉。
盛嘉彦一直是一个身体很好的人,从来不曾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候。孟萋萋看着他的病容,下定决心,等到盛嘉彦好了起来,她就该走了。
反正等到盛嘉彦寿终正寝,俩人还会在地府再见面的。
半夜,盛嘉彦微微睁开眼,似是看到孟萋萋守在他身旁,他烧的厉害,只能糊里糊涂的道:“萋萋……庭前共赏……”
罢,又再度昏沉沉的睡过去。
转眼过了几日,盛嘉彦当真身子好全的时候,孟萋萋却走不了了。
世间都知道,长信侯大肆招方士,为的是唤来仪公主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