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跳起来:“可真?”
风寄娘道:“我岂是随意诳骗人的?”
雷刹在旁不由一声冷笑,心道:满嘴的谎言,还说自己不逛骗。见她转头对着自己,柳眉扬起,好似问责,又识趣地挂平嘴角。
阿弃喜不自胜,请示雷刹:“阿兄,说不得真有机缘呢!孟家小娘子好生可怜,眼看冬来,也不知能不能捱过天寒地冻。”
雷刹心念电转,道:“我与你们一道过去。”又吩咐单什,“此处仍交于单大哥,既然院中没有尸体,起掉各间屋子的地砖,各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单什呆了呆,刚才还说不必再挖了,转脸怎又变卦,他本脱口要问,触到雷刹的眼神,硬生生将话吞回肚子,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头,痛得捂着自己的嘴在那跳脚。
阿弃哈哈大笑,取笑道:“谁个早起说要拿口条下酒的?哈哈,果然心愿得偿。”
单什大怒,捊了袖子要将阿弃捉了埋进坑里,阿弃黄鼠似得弓着腰就溜了,乐呵呵地蹿到前院,嚷道:“风娘子,阿兄,我在前头等侯。”
风寄娘走在雷刹身边,压低声音道:“原来副帅疑心隔院的小娘子。”
雷刹不理她话语中的调侃,正色道:“孟家小娘子的举止有些许的古怪,到底如何,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副帅担心孟小娘子被怨尸附身,取而代之?”
雷刹道:“我查孟家事,那孟小娘子搬来此处后,曾有一次差点夭折。”又不甘不愿道,“虽是微末之事,难保没有瓜葛。如若那口空箱是怨尸的藏尸处,可见人将尸体移去了它处。你既说魂怨无形,无形之物怎移有形之体,定是‘人’或者‘非人之物’将怨尸藏了别地。”有意无意,雷刹略过箱中发现血迹这一节。
倒是风寄娘受宠若惊,雷刹一直对她颇具戒心,不曾想竟将案件前后缘由告知于她,停下脚步,连看了雷刹好几眼。
“你……”雷刹大为光火,这个女人何等轻浮。
风寄娘笑着赔礼,道:“奴家只是不曾料到,副帅到奴家居然也有几分信任。”
雷刹抬步就走,道:“不过见你通神鬼精怪。”
风寄娘顿时失笑。
他二人一问一答,耽搁了一会,惹得等得不耐烦的阿弃抱胸站在院前,不满抱怨:“阿兄与风娘子总有一筐的话要说。”又斜眼看雷刹,“阿兄偏心啊。”
雷刹一捏拳,各个指节噼啪作响:“偏心?”
阿弃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几个跨步与过路人撞了个满怀,那过路人咣叽一声倒在了地上,蜷在那呻吟不止。
阿弃见是一个满头乱发,全身脏乱的老妇人,在为歉疚,捡起老妇人失手跌落的竹杖,上前搀扶,赔罪道:“老大娘,是我莽撞,可跌伤了哪处?”
那老妇人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念着什么。
阿弃闻到她身上烂鱼似得的酸臭味,强忍着作呕之意,道:“老大娘跌了哪,只管言语,我请坊中的疡医为大娘医治。”
雷刹看了看老妇人的形容,伸臂拦下阿弃,道:“此人是坊中疯妇。”
阿弃亦有耳闻,疑惑问:“她来此处做什么?”
那疯妇在地上趴了一会,摸索着爬过来寻找竹杖,阿弃忙将竹杖递与她,疯妇一把夺过,恶狠狠地瞪了阿弃一眼,又“呸”得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阿弃的脚边,然后踉跄到齐家院门前,重重地跪倒尘埃中,伏地“嗵嗵”地连磕了几个头,念了一遍《往生咒》,又大力磕起,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疯妇也不管自己满头满脸的血,跪坐在那又开始念《往生咒》,她额间的鲜血顺着脸颊流进了她的嘴里。
阿弃看得大为不忍,欲上前阻止,谁知,疯妇舌尖尝到血腥味,拿手摸了摸,然后瞪着指尖的血,惊恐地瞪大眼,连滚带爬地在地上打转,嘶声嚷道:“死……死……死,啊!好苦的命啊,苦啊,好苦啊……呜呜,苦啊。”
守门的两个差役面面相觑,见雷刹不语,不敢行动,由着疯妇在那发疯。
阿弃最看得垂老稚童受苦,虽不解雷刹与风寄娘为何无动于衷,靠近两步,试探问道:“老大娘?你……”
疯妇听到有人唤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了阿弃几眼,拿起竹杖作欲敲打状,见阿弃不退,收回竹杖又哭又笑,忽地又拿驱赶:“走,走……走走走,快走……”
“走去何处?”阿弃心里忐忑,悄声问道。
疯妇凑过来,道:“有鬼!”
阿弃问道:“老大娘怎知这里有鬼?”
疯妇愣了愣,在那苦思冥想,嘴里又开始在那谩骂,骂着骂着,又跪回院前重重磕头,磕几个头念一遍《往生咒》,念一遍《往生咒》又磕几个头。
“阿兄。”阿弃看得难受,向雷刹求助。
雷刹示意他稍安勿躁,靠近疯妇,轻唤:“王梁氏?”
阿弃吃惊得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疯妇。
疯妇怔了怔,往后缩了缩,摇了摇头,她头乱蓬蓬,结块纠结花白的头发像是风口的一蓬枯草:“王梁……氏?”她猛地往后爬了几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过后,又一言不发地念起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