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有毒的青竹蛇,只一眼,农村出身的向小美就确认无疑。
她的呼声被冻在了喉头。
之后的一切,就像慢镜头一样在她眼前展开:蛇头回缩,正欲攻击,颜缘双手迅疾伸出,一把攥住蛇头后方,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响,什么东西砸到了颜缘后背,颜缘手一松,蛇身挣脱,似乎啄了颜缘一口,随着颜缘身体往前一扑,蛇飞甩而出,直扑向小美面门,她下意识侧身一躲。
向小美语无伦次:“我应该接住颜缘的,我不该躲。她就那么滚落下来……”
原来是颜缘救了自己,她是为自己受伤的!余鲤泪水翻涌,紧紧咬住嘴唇,加快脚步,向齐放和颜缘奔过去:“颜缘!颜缘!”
声音急切而呜咽。
在一片风化的岩石边,趴着齐放肩头的颜缘终于低声喊停,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指了指:“就是这种草,拧成汁内服。”
草很好认,显然是景天科的什么植物,多肉多汁,成片生长在潮湿的石头上。大家翻找附近,很快找来一大堆,拧出半杯汁液。
浓绿粘稠的汁液,混杂着灰尘泥土,气味很不好闻,颜缘眉头不皱,仰头一饮而尽:“再找。”
奔到车上时,颜缘还是陷入了恍惚状态,数次服下的草药汁液也被呕出大半。
齐放目眦欲裂,一路风驰电掣,将吉普直接开到了江城中心医院急诊大楼。
多人目击,确认蛇的品种无误,医生很快为颜缘注射了蛇毒血清,对伤口和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进行了处理,然后是漫长的输液等待。
颜家贵和王绍珍很快赶到。看到病床上面色乌青的女儿,王绍珍的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我们家缘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么多灾多难!”
余鲤挺身而出:“叔叔,阿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提议爬山,如果不是为了救我,颜缘也不会这样。”她手捧着脸,肩头耸成山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齐放拉了拉她:“不要过度自责,这是意外……”
他突然住口,向着病房门口叫了一声:“阿姨。”
余鲤妈妈来了。
得知事情经过,余鲤妈妈立刻红了眼圈,连连和颜缘父母道谢。她可以想见,若非颜缘,毒蛇将咬在余鲤脸上,她的宝贝女儿势必毁容。要是蛇毒迅速侵入大脑,或是令喉头麻痹肿胀,呼吸困难,后果就更不堪设想。
颜家贵忍着难受心情客气几句,看看如花似玉的余鲤,看看病床上沉沉睡去皮青脸肿的女儿,说不出心中滋味。
药液滴滴坠落,颜缘的呼吸逐渐平稳。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前世。
江南cbd项目,招商顺利异常,江城的银行、保险公司、券商几乎谈妥了一半,最后一个合同签订时,金融街已近胜利,王小川嚷着要庆功:“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老大出钱!”
宰老大,自然不用客气,一会儿就说出了七八个地点,山珍野味、海鲜、长江鱼,啥啥都有。最后,新挖过来不到半年的蔡青提了个建议:“我们去老大家里吃火锅怎么样?我还没去过呢。”
要论嗨皮氛围,老大家自然是上上之选。虽然有点便宜老大了,但钟宸家里嘛……历来是好酒随便喝,好茶随便泡,看得上他的窖藏酒呢,还可以灌两壶带走。大家一算账,纷纷举双手双脚赞成。
钟宸抿嘴一笑,扭头跟颜缘道:“巧了,前天中午你不是说想吃火锅?”
厨房里,颜缘和钟宸一个准备佐料一个准备食材。红彤彤的辣椒,青绿的花椒、雪白的蒜瓣、金黄的生姜、红油浸泡的豆瓣酱、糯糯的米酒、八角香叶桂皮丁香草果豆蔻等十余种香料分别装盛着,颜缘热锅后下了两大勺菜籽油,又加入大块凝固的牛油开始炒制。
牛油中水汽未干,一声清脆的爆响,锅中大大的气泡炸裂开来,颜缘被烫到了手背。她立刻打开水龙头冲洗。
钟宸过来,沉声道:“我来。”
于是颜缘让位,冲了一会儿手就去洗蘑菇、藕片、冬笋等蔬菜,双手一入凉水,热辣辣的地方登时舒服好多。
钟宸手执锅铲炒制佐料,潇洒挥动,硬是把下厨弄出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势。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红油的喷香,钟宸扔了锅铲,出去在电视墙下柜子里拿了只京万红烧伤膏给颜缘涂抹。
烫伤处在手腕,冷水冲、洗、泡了这么久,还是起了泡,像个小樱桃。常下厨的人难免如此,颜缘不以为意,但钟宸的药膏刚一抹开,就听“咝咝”两声。
虽然疼,自己可没喊疼!颜缘抬头,只见钟宸眉头皱起,口唇微动,舌尖抵在牙缝处,咝咝的,仿佛被烫的那个是他。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额头被弹了两下,清脆有声。钟宸转身走开,有些恼怒:“笑什么笑!厨房重地,严肃点!”
二十多人,分坐三桌。钟宸家里无大小,座位也不讲究,能喝几杯啤酒的坐了一处,酒量大的坐了一处,颜缘就和几个女中层以及要养生保健的大叔们一起,开了两瓶葡萄酒慢慢喝。
法国顶级葡萄酒配火锅,也就是钟宸这里才这么随意不讲章法了。
钟宸的目光,老往这边看,嘴里招呼着:“你们随便吃,要添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