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隶嗯一声:“等你酒醒了就住桥洞底下吧。”
齐谐却笑:“有你在我还能住桥洞?”
“也是。”丁隶替他夹菜,“先吃点垫垫,不然伤胃。”
齐谐拿起筷子:“我这种体质想伤也伤不了。”
丁隶一停,极轻地一声叹息。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齐谐将筷子轻敲杯边,缓缓吟念。
“好一首《醉桃源》哪!”忽然一声赞叹。
二人转过头去,声音来自刚才身后那桌人。
齐谐谦虚地拱手:“您过誉。”
那男人大方地招呼:“不如一起喝一杯?”
齐谐看了看丁隶:“行啊。”
男人见状招手唤来服务员,将两人的酒菜碗筷通通并过来。
“老弟怎么称呼?”他问。
齐谐落座:“敝姓齐,单名一个谐字。”
“原来是齐老弟。”男人哈哈一笑,“我姓李。”
齐谐迅速扫过一眼饭局的形势,喊了一声李总。
男人豪气地止住他:“嗳,什么总不总的,叫老李就行了!”
丁隶朝他仔细打量:中等身材,五六十岁,唇上一抹胡须,额角几丝白发,精神矍铄气势十足,猜想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
“这位呢?”老李打断他的思路。
“哦,我姓丁。”丁隶答。
“两位是出来旅游?”
“公务。”齐谐随口说。
老李一看桌上那两瓶酒佯怒道:“公务还喝那么多,不像话!”
齐谐笑着望向丁隶:“就是公务才得喝啊,有这位大客户我当然得舍命陪君子了!”
老李没再多问:“那好啊,来,先一起干一杯!”
听他发了话,旁边的姑娘立刻替二人倒满了酒,见老李仰头干掉,其他人也跟着一口喝光。
丁隶对着整杯的白酒有点发懵,刚要一闭眼睛灌下去却被身旁的人接走了,还没来得及阻止,齐谐已在一桌人的观望下接连干掉两杯,随即是一片惊叹。
“看来齐老板这单生意够大啊?”一个男人调侃道。
“那是自然。”齐谐笑应。
老李提起筷子:“来齐老弟,尝尝这鱼味道不错。”
齐谐夹上一口。
“怎样?”老李问。
齐谐想了想:“依我的口味略咸,重口的人应该喜欢。”
众人似是一怵,私下互看一眼。
老李立刻放下筷子喊来服务员:“这鱼拿去倒了,再烧一盘,少放盐!”
齐谐一听连说不用,老李却不依:“那怎么行!今天是我请客,哪有让客人吃得不舒服的道理!”
齐谐摇摇头:“李总您再这样我可不敢说实话了!”
“那你就搞错了。”老李哈哈笑,“我早就吃出这鱼太咸,故意说不错让你来尝,就是想试试你敢不敢说这句实话,现在看齐老弟果然是个痛快人哪,那盘咸鱼,倒了也值!”
“哦?那我就再讲一句实话了。”齐谐莞尔,“方才我敢那样说,全是看在李老板为人豪爽不计较,换成是别人请客,也得对着那咸鱼违心恭维一番。”
“哈哈哈你承认得倒是干脆!这么说我们就算遇着知音了,可得好好碰一杯!”
老李说着举起了酒杯,齐谐也端起来一口喝光。
☆、困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谈笑风生之间众人已有了醉意,老李却嫌气氛不够说要行个酒令,旁边的女人起身去拿骰盅。
“今天不玩这个。”老李喊住了她,“既然齐老弟在这我们就来点斯文的,老唐,你点子多,想一个。”
旁边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起初闷声吃菜,此时放了筷子,拿过餐巾擦了擦嘴角:“我看齐兄弟该是饱读诗书之人,不如对词?”
齐谐来了兴致:“怎讲?”
“这简单,落霞对孤鹜,乱石对惊涛,答上的人不用喝,不说话的都得罚一杯。”
老李竖大拇指:“这个好!”
“那就开始了。”老唐一停,“明月。”
老李想也没想:“清风!”
一群人刚要张嘴被堵了回去,老李看看周围:“怎么没声音了?”
“故乡。”拿骰盅的女人笑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嘛。”
“地上!”一个男人跟着答,“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地上不行。”老唐当场驳回,“乱对可得罚酒。”
男人自讨苦吃地闷了一杯。
“长征!”又一个人说。
老唐点头赞许:“不错,王昌龄的《出塞》。”
齐谐对丁隶耳语一句。
“天山。”丁隶答。
“好啊。”老唐念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接着四下一片安静。
“这就没人了?”老李指头点点齐谐,“齐老弟不该对不上来吧!”
齐谐脱口而出:“影成。”
一桌人哈哈笑:“影成是什么东西!”
齐谐摇起扇子:“自古明月对影成,诗仙都这么说。”
老李不信:“李白什么时候说过了,你要不给我解释清楚可得罚酒!”
齐谐叩着扇骨:“太白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哈哈哈有意思!”老李一指四周,“你们这些没答上来的自觉一点啊!”
剩下几人只得闷声灌酒,老李笑罢叫老唐继续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