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女人不一样,她聪明、谨慎、冷漠……她好像一块石头,不会轻易被焐热。他想要得到她很容易,可是一旦超出她意愿之外,他会永远失去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想要得到一个女人。
不仅仅是她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的心。
“好好休息,明天朕再来看你。”沐怀远又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只是轻轻地点了头,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心头漫出浓浓的失望,沐怀远只好转身离开。
他想着,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对他笑的……
“昔崖挂梅雪,青竹逗风冽,自古伤离别。望夕阳西斜,夜半琼花谢,祭千秋功业。情未起,缘已灭。相逢只今月,此去待经年,幸传书鸿雁。登汉家宫阙,踏碎马蹄铁,醒时梦方歇。英雄冢,莺歌叠。”
空灵的歌声,穿梭在潺潺的古琴声与竖笛声之间。在热闹的夜里,增添了分别的伤感和悲切。
原是一首极为不合时宜的歌,在这空前浩大的万国宴会上本就如路边的一朵野花。然而,歌唱者唱出了词中后半阙的气势磅礴和大国情怀。
登汉家宫阙,踏碎马蹄铁,醒时梦方歇。
这或许,是每个男人午夜梦回中,最常做的一个梦……
歌唱者的声音时而轻柔婉转,带着女儿家对爱情逝去的追悼和思挽;时而空灵清越,仿佛超脱红尘世俗泥垢的高岭之花,有着冷傲的禁欲之美;时而张扬凝重,字字句句犹如滴入黄土青戈里的血泪……
沐怀远盯着金樽里的清清烈酒出神……
能唱的,是戏子;会唱的,是伶人。
踏歌不是,她的声音里住着一个坚韧又凄清的灵魂……
她可以驾驭自己的声线,在最适宜的地方表现出最完美的情愫。同时,却掩藏了她本来的面目。
就像她被华丽精致的面具遮挡住的面容……
尽管满目疮痍,却能让人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很多人都问,歌唱者是何人。沐怀远没有回答,他不会让他们看到踏歌,这也是他让踏歌在屏风后歌唱的原因。
他希望,能看到她的,只有她。
沐怀远当众封踏歌为“元国夫人”,位列一品。
他此刻满心希望,将最好的都给她。
万物之始为元,万中无一为元。
这个封号,让踏歌想到了上一世的元妃……她不是没有诧异的,因为沐怀远绝对不是一个任性的皇帝,怎么会轻易地给她冠以这个封号。
要说他认出她来,那更不可能……
“坤缇宫冬暖夏凉,踏歌住下可好?”沐怀远站在她面前,觉得低头看她实在不便,就蹲下来和她对话。
眼前的帝王,和平常的男人一样,即使声音再冷再硬,他的眼神都是温柔的,甚至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
如果没有以前发生的一切,如果踏歌不是曾经看到过他与息梦兰在自己面前夜夜颠鸾倒凤,如果他没有打断过她的腿……
踏歌会感动,起码她会认为,这个男人是有心的。
不过,如今沐怀远在她眼里就是透明化的存在,因为太清楚他的本质,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露出何种表情。
在踏歌眼里,都是别有所图。
“宫里面缺戏子?”踏歌的声音和唱戏时不同,她的声音很清冷,像玉佩相击产生的轻灵共鸣。
戏子……沐怀远漆黑的眼眸更加深沉了些,心被这两个字狠狠地刺痛了。“你不是。”戏子属三教九流,只比妓子高出那么一点。她怎么会是……
“那是什么?”踏歌认为,戏子比宫里的人干净多了。尤其是沐怀远和息梦兰,他们的恶心程度就和被苍蝇叮过的臭鸡蛋一样……
沐怀远认真地看着她,郑重许诺。“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可以给她自己拥有的一切,只为她在自己身边。
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
“你要我?”踏歌眉梢轻扬,唇边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她该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吗?好好的女人不要,腿断了倒是上赶着来了。
沐怀远被她这三个字吓得愣了好一会儿,他抑制不住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他想承认,却有不敢。
他不是没有看到她嘲讽的表情,尽管她的一半面容被遮住了。他想,他有必要说点什么,什么都好。
“我保证,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可以给。”沐怀远从未如此郑重地捧着自己的一颗心,献祭般送到别人面前,只求对方能够接受。“或者,我可以明媒正娶,娶你为妻,做我的皇后。”
皇后……多么敏感的词汇啊!
踏歌想,沐怀远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就为了她蛊惑人心的声音,就可以如此放下身段?
“你的皇后不是死了吗?”这么想想,息梦萝的确是要怨恨的。沐怀远喜新厌旧的程度,非常人所能及。“皇上在皇后死后,立即娶了皇后的妹妹吧?”
沐怀远联想到踏歌的经历,脸色唰地一下苍白了。他无从解释,为什么他会在结发妻子死后就娶了小姨子……
“还是皇上觉得,女人不过是一件衣服。”踏歌欣赏着他的表情,“那皇上也该选一件漂亮的,我是个残废,又毁了容。皇上觉得穿一件破衣服在身上,感觉会好吗?”
当她发现沐怀远是真的有点在意她的时候,对自己的贬低和伤害,无疑更会使他不知所措。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意她,是为了她的声音还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