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和他对弈的女子,三年来依旧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甚至,她在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慵懒。
听说,她伤了喉咙,连说话都费力的时候。陈斐正在练字,一个龙飞凤舞的字就那么扭曲了……
“好点了吗?”落下一子,陈斐的目光凝结在她的面具上。
雪白的羽毛钩织而成的面具精美异常,点缀着天青色的碎宝石。面具旁边的碎彩流苏因为她的突然抬头,在她鬓边熠熠生辉。
踏歌漫不经心地落子,遇到过很多和她下棋的人,无疑陈斐是最优秀的那个。“还好。”声带毕竟有点受损,略带着嘶哑。
陈斐眉头轻蹙,“按照你的能力,完全可以避免。”一点毒,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她,除非她另有所图。而且,是非做不可。
“突然不想开口说话。”每天对着自己讨厌的人,还要时不时地卖艺,她觉得有点累。所以,当有人送上一碗药,她就喝了。
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很是清脆,陈斐的声音却有点沉重。“你开始动手了……”她明显不耐烦,像是厌倦了手里玩具的孩童。
知道她准备了很久,拉开了一张网,等待猎物自己掉下去。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却觉得从脚底冒出一股寒凉。
正如一场戏还没开锣,每个人都期待着它美好的结局,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是一个悲剧。
你只能看着剧中之人一个个走进死亡的陷阱,明知道只要一伸手就能挽回他们,却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后悔了?”踏歌的嘴角扬起了个戏谑的笑容,七分调侃三分信赖。在纷乱的棋盘中置入一子,“你要知道,很多人很多事都有他们既定的轨道。而这些,往往被称为命运。”
“娘,娘……”悦耳的童音由远及近,一个小小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投入踏歌的怀里,可爱的脸上露出孺慕的笑容。“娘,听嬷嬷说你病了,华儿给你带了糖,你吃了就好了。”
看着这个孩子天真可爱的脸,踏歌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
三年前,息梦兰为沐怀远生了个儿子,当这个孩子的眉眼长得越来越像沐怀远,沐怀远才承认这是他的大皇子。
每当沐怀远想要靠近她时,就会带着这个孩子来。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在她身边长大,和她也最亲。
不知道当沐怀远和息梦兰知道,他们的孩子是由仇人抚养长大,会是什么心情。那应该,非常有趣……
“今天好些了吗?”沐怀远一如往常,在有踏歌的地方,他从来看不到别人的存在。看到踏歌点了头后,他才看陈斐,“下棋?”
棋局已到巅峰对决,仿佛一招就能定出胜负,又好像一直只能保持持平。
很高超的棋艺,至少沐怀远自己达不到这种水平。
“夫人喜欢赏花,正好府里送来两株红云焰火,是时下最好的牡丹品种。”陈斐每次都不会空手进宫,只有踏歌知道他从宫里拿走的东西更加金贵。
沐怀远一听,眼里有了些温度。“用膳后,朕陪你们一起去看。”
御膳向来精致,和他们在一起吃饭也没了那么许多规矩。沐怀远想起今天一早看到的密报,眸色沉了下去……
他挑了一道踏歌爱吃的菜,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
陈斐下意识地看踏歌,只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厌恶。不像昨天,秦恪喂她吃饭时,她露出的依赖与信任……
又是如此么……
沐怀远收回自己的手,食不下咽的同时,更是把一个人恨到了骨髓里。
这么多年,每当他靠得她近一些,她都是这样。
却不知,她匆匆闪过的嫌恶眼神,是扎在他心头最痛的一根刺。
原本这不过是个小插曲,陈斐没有多留意。可当第二天早朝,他敏感地捕捉到沐怀远看秦恪时露出的杀意时,他的眼神讳莫如深。
秦恪受不了陈斐的沉默,一旦他沉默,就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怎么了?”
“你和踏歌……”陈斐知道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最多的交集也不过是生活上。一起看书,一起吃饭……
“她并没有接受我。”秦恪无所谓地笑了,“出事了吗?”他的笑容里,陈斐轻易察觉出了幸灾乐祸。
“昨天的事情,沐怀远知道了。”否则不会用喂踏歌吃饭来试探踏歌,更不会对秦恪露出杀意。
秦恪认真点头,“我泄露的。”
“你?!”陈斐呼吸一滞,错愕地看他。想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彼此沉默的这段时间,陈斐想到很多,踏歌的计划已经开始,第一个猎物会是谁。秦恪在做什么,他一直以来又有什么目的……
“我快死了。”
所有的猜测,都被秦恪严肃的四个字冲刷得一干二净。陈斐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瞬间空白一片……
三年,甚至他们暗里争斗的那些年,都足以让他了解到秦恪这个人。他绝不会撒谎,何况是攸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