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心头?正当他犹疑之时,另一场面在雾中浮现。
还是那位童子,只是大了几岁,变作一翩翩郎君,身着绛色深衣,脸上面无表情枯坐在一个宽广庭院中,突然从院外闯入一队兵丁,直如虎狼把他掀翻在地,用绳索绑缚。在推搡中,他与几人一起被拖出宅邸,按倒在地,一阵乱棍砸下,只见皮开肉绽,血花翻飞,少顷便断送了性命。那群兵丁拿出封条,贴在身后大院的门扉上,带着一家主模样的老者扬长而去。
鸿明心中惊疑更甚,怎么又是他!他究竟是谁?自己明明六岁即离开中土,来到蓬莱,哪里见过这等人物,他为何会在自己入定时阴魂不散?此时,雾中景色第三次发生变化,还是那位童子,这次却并无血腥场面,只见他微微侧头,杏眸似乎直视鸿明的双眼,一抹温柔轻笑浮上唇边,他说,好柱儿……
鸿明僵在原地。柱儿?入道之后他就抛却世俗之名,又有谁知道他本名乃是徐柱,又有谁敢直呼一得道修士的本名!一股钻心之痛涌上,鸿明伸手捂住了前胸。不……这不对,他还在入定中,怎么可能作此动作?怎么可能心神动荡到如此地步?这是什么,难道是心魔?!
场景又是一变,踉跄几步,鸿明身不由己踏入雾中,一间庭院映入眼帘,他跌跌撞撞的在院中行走,直到一个小小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那不是……幼时的自己?他幼时曾来过这个院落?他怎会……
眼前景象开始不断晃动,一幕幕从未见过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回头张望跌坐在泥土中嚎哭的娘亲;
跪伏在榻上,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被塞进体内;
拿着湿巾守在榻边,那个杏眸童子面色绯红,目光涣散,对他说“我好羡慕”;
抬头望去,站在飞剑上的道童双眉倒竖,露出冷笑;
一个木匣接在掌中,他从中抽出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站在高墙之外,月色朦胧,大门掩去了那抹浅绿身影;
鲜血顺着手掌滑落,粘腻的液体滴在地上,他手中只剩下半条断刃;
还有鞭影翻飞,还有血泊遍地。在一片混沌中,有个清亮的嗓音带着轻笑对他低语:
为兄愿你能报得大仇,远走高飞,再也不坠樊笼。
鸿明只觉双眼朦胧,手指微颤,一切幻境都又消失不见,只有面前那个幼小的自己伸出了手,牵住了另一个童子的手,那个他已见过三次的童子。他唤他,大兄。
蹬蹬倒退两步,鸿明双目直愣的看向前方。大兄……他想起来了,那五载岁月,那百般磨难,那唯一真诚待他的友人,他怎么可能忘记?!但是如果那是真实,这百余年的岁月又是什么?他所得之道呢?他将成之丹呢?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叱道,“快醒来!这一切不过是虚空梦幻,是心魔缠身!你本天资卓绝,自幼就在蓬莱长大,母亲早已寿终正寝,足有百年未踏足中土,又哪里来的友人?!”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若无那人,你早就备受折辱,身死高宅。何来尊严,何来性命?!”
“难道你要把自己百余年清修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愿意看到生母惨死,自己沦落如此惨境?!”
“那便是你此生所历!什么清贵修行,什么寿终正寝,你若连自己经历都不敢直面,还谈什么大道、修为?百年清修……哈哈哈~~你可还记得自己修的什么法,行的什么道?”
我……我……鸿明嘴唇轻颤,只觉脑中一片茫然。是啊,他修的是什么道?这百年之间所有道法都被扫之一空,他明明通了窍穴,入了巅峰,又怎可能不知自己修的是哪门功法?
这时,手中突然一沉,鸿明低下头去,发觉一把长剑落入手中。只见此剑通体金黄,若烈日当空,剑身鳞纹环绕,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一股明悟直上心头,他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我乃剑修,此乃太阿仙剑,我的本命法器……这一切都是真的,因高家所历,因丧母失友,我才选择了习剑,才……”
“哈哈哈!”刚才怒斥的那个声音突然语调一转,变得温和体贴。“便是真实又如何?若你未曾进入高府,那童子也早已病逝,或者死于抄家灭门的大祸,你去也罢,不去也罢,又能改变几分?”
“此乃谬论。”那个严正反驳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若无这一去一回,那里来的道心坚韧?三五年时间换得修行路上心智坚毅,岂不大妙?”
“这么说来,那人不过也是关窍屏障,是心劫磨砺?哈哈哈,那就更应放开心神,莫要被心魔所误。”
“天命如此,便该如此而为。你不也把他抛之脑后,独行两百余载。修真之路何其悠悠,一个凡人的性命,又值得几何?”
“放开吧!放开吧!”那两个声音合在了一起,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运似沃土,命如苍穹,道心不过一叶孤舟!莫要被那尘缘锁住手脚,斩七情,灭六欲,你就不会被外物所伤,被往事所困!”
鸿明牙齿格格作响,微微摇头,“不……我不……”
“不什么?!难道你想百年之后化作黄土,想走火入魔陷入癫狂?一切都因你心中所欲产生执念,此时还不放开,更待何时?!”
“闭嘴!!”鸿明手中利刃嗡的闪出金光,剑芒破空,“为何要忘!如何能忘!”
“哈哈哈!”那个声音放声狂笑,“为何不放!你可恨?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