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刘斌简直像是神话传说里的神祗,家喻户晓口耳相传,却没有具体的模样。
他不相信他没有留下照片或影像,那么也许,是他自己不希望这些东西外泄。那是为什么呢?
张青阳坐在书堆里,望着窗外,想回想刘斌的模样。却惊慌失措地发现,当他越想描摹那个人的模样的时候,反而越来越无法准确地勾勒出他的眉眼。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扬嘴角一皱眉,明明无比熟悉的各种表情动作,却变得无比生疏和陌生。
他开始无端地恐慌起来,害怕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生命中有过这么一个人,不,一只鬼。
这世间最悲哀的事情,并非死亡带来的隔阂,而是光阴所带来的淡漠与遗忘,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
所有的欢乐、以及痛苦,都比纸薄。
空气中的书香味似乎越来越浓了。
张青阳拿着眼前的书,勉强翻了两页,眼前的字迹已经变得无比模糊。靠着书架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困意袭人。
手中的书不受控制地扑通一声落到地上,原本歪着头半眯着眼的人猛地一惊,目光清醒了一瞬,伸手勾回那本书,再翻了两页,终于又抑制不住眼皮的沉重感,再一次睡去。
这一回睡意深浓,手中的书缓缓滑落,仿佛也不肯惊醒了疲惫的人。
梦里他终于记起师父对他说过的另一段话,他说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遇见过一个人。当时觉得他眉间隐有异像,想要为他算一卦,那个人最后却跑开了。奇异的是,那人明明身带死气,却又像是要与天师一族,纠缠不休。
纠缠不休……
张青阳在梦中想着,刘斌似乎告诉过他,2008年的时候,他也遇到过一个神棍儿。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若真是纠缠不休,那该多好。
图书馆里空无一人。
门开门关,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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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拂在在脸上,毛茸茸的,痒痒的。
张青阳挥了挥手,无意识地低声道:“小灰,别闹!”
脸上的触感一顿,耳边仿佛听到几声若有似无的轻笑,沉睡梦中的人并无察觉,然而脸上那毛茸茸的东西却并为停止作恶。
这回直接伸到张青阳的鼻尖儿上,来来回回地逗弄。
涵养再好的人都受不了,面瘫也阻止不了打喷嚏。张青阳难过地皱起眉,猝不及防地打起了喷嚏。
旁边好像还有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数,“一个……两个……三个……看你还不醒!”
张青阳狼狈万分,用手捂着脸,猛地坐起来,黑着脸去抓恶作剧的主人,一边抓一边骂,“小灰!”
一转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脸上轻擦而过,让向来严肃沉稳的人怔在当场。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光下照下来半明半暗,明明如此进的距离,竟让人错觉看不清。对方见张青阳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又恶作剧地吹了几口气。
刚才脸颊上的余温,分明是对方的唇。
张青阳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适才那里拂过温暖的气流,一点儿都不像是幻觉。
然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幻觉……他知道,他在图书馆里睡着了。
这又一场美丽又荒凉的梦,梦境的最后,眼前人终究会对他说:“道士,再见了。”然后无比决绝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自己站在原地。
不!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张青阳试图打散自己的幻觉。
说什么双生共命,说什么同死同生,最后还不残忍地死别生离,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等等!双生共命咒!张青阳睁大了眼睛,自己用“情缠”将鲜血注入刘斌身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们俩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如果刘斌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还能好端端地醒过来?
除非……
充满期待又怕失望提心吊胆地抬起眼,认真地打量眼前那张笑得很欠扁的脸,对方无辜地晃了晃,拉长了声音在他耳边道:“嘿,臭道士——”
张青阳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把面前这个不知怎么冒出来的人一把揽进怀里,用力之大几乎让对方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声音都带了点小心翼翼,“……地缚灵?”
刘斌两只爪子搭在张青阳肩膀上,嬉皮笑脸地哎呦哎呦叫唤,“轻点儿啊臭道士,我快被你勒死了喂。”
张青阳微微放松了双手,然而仍旧不肯让怀里的人挣脱出去,生怕一放手对方就变成了幻影,随时都会消散。
刘斌拍拍张青阳的肩,埋在他怀里,无限满足地蹭来蹭去。
张青阳迟疑了一下,问:“你怎么——”
话问到一半,刘斌的一只贼爪子已经捂住了天师大人的嘴,“嘘,先别说话,看日出。”
张青阳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图书馆,而是身在一条陌生的公路旁。此时天色将明未明,晨曦微露,打破黎明前最黑的黑暗。
两个人紧紧相拥,感受对方胸膛之中激烈有力地心跳,失而复得的喜悦如漫天烟花在灵魂深处盛放,绚烂无比。
就在刹那间,初升的朝阳跃出地平线,明亮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仿佛一池金辉荡漾。形成一个幸福的形状。
暖日熔金粘粉,照着蜿蜒的公路蔓延向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