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脱了外套,只留下那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他把外套扔到沙发,一盏盏开遍客厅的灯,灯光照透整整两面的落地玻璃墙,客厅门背后的白色纱窗,在初夏的温热风里飘荡不歇,微微飞舞,如浪起伏。
韩敬琰盘腿坐在阳台的地上,看着广袤的夜空下璀璨的夜景。
香烟泯灭于指间,这两天,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而现在也不可能好。
但这一刻,他抽着烟,靠着玻璃门,抬头看着没有繁星的深蓝色天空,发现自己内心竟出奇的平静。
一支烟过后,韩敬琰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夜一点。
他突然想起一个夏天,那时候他躺在云泽家的二楼平台上。云泽家里条件好,住的是自己家修的房子,那时候已经改成了别墅。那一晚云泽的母亲给他们准备了凉席——每年夏天,那个温柔的女人都会在韩敬琰来家里过夜的时候,在星空下给孩子们铺上凉席。
于是韩敬琰就穿着背心和裤衩,四仰八叉地霸占了凉席,等洗澡的云泽出来。
头顶上繁星如数,旁边的地上放着伸手可及的冷饮,是韩敬琰最喜欢的冰镇柠檬水,里面总是放很多蜂蜜,甜味完胜酸味,还有薄荷的清凉,全然的韩敬琰的口味。
空气里还有电子蚊香片的香味,扩散在夜风里,像催眠的味道。
于是韩敬琰真的不知何时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做了许许多多的梦。
后来,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在脸上轻轻浮荡的气息弄醒,像是蚊子飞过肌肤的感觉,于是半醒之间,还未睁开眼睛,韩敬琰的一巴掌已经拍了上去。
“嗷!”有人痛叫了一声。那声叫让韩敬琰彻底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偏过头去,看到一名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那少年捂着脸,恨恨地瞪着韩敬琰。
“云泽,你在干嘛?”韩敬琰用手背擦擦嘴角边的口水,撑着席子坐起来。
“是你在干嘛。我帮你打蚊子,你打我?!”少年眼睛里流淌着韩敬琰并未读懂的复杂光芒。
那晚的韩敬琰对云泽道了一百次歉。
那么多年里,仿佛都是云泽在看着韩敬琰,韩敬琰在追着云泽。年少时的单纯美好,就像云泽那一声难得的“嗷”,眨眼就消散在夏风里,去而不再,只能在记忆中回味。
十四岁的他和他,还会在炎热的日子相拥而眠,岁月流长,两小无猜。
改变,有时候只在一瞬,快得人措手不及。更不知为何。
门口响起轻轻的一声“嗒”。声音清晰地传进屋子。
韩敬琰依旧看着天空,坐在原处没有动。
很快房子里就传来脚步声,顷刻后,吴月站在客厅到阳台的门口,看到几步之外的韩敬琰。韩敬琰离他很近,又很遥远。
吴月不知道韩敬琰是不是因为等自己而在生气,只好对一动不动的韩敬琰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弄得这么晚,你回来很久了?”
吴月这个人,韩敬琰认识他时,他并不像很多艺人那样随时会对着人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有时候韩敬琰会觉得他是疏离淡漠,有时候又觉得那是畏缩懦弱。
但最近有意无意的,韩敬琰觉得吴月身上多了一些色彩,还有一些隐隐露出的锋芒。韩敬琰知道,那和吴月渐渐有了知名度有关,但韩敬琰不知道别的。
比如吴月背着他勾搭了谁,攀上了哪一棵更大的树。
韩敬琰不答话,回头看了一眼吴月。
吴月发现那道目光是冰冷的,像寒夜的月光刺骨。那目光也带着深深的嘲意,更居高临下,如同看着一只狗的眼神。
吴月的心一下就慌乱地跳起来,他原本已经给自己打好了强心针,因为今晚他要对韩敬琰说的事韩敬琰铁定会生气甚至发火。但他没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韩敬琰的一个眼神就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要退缩。
韩敬琰平时并不耍什么大牌,无论是对外,还是在生活中其实待人都算不错。
就算是在床上也很少有粗暴的时候。
有时候吴月会因为韩敬琰市场流露的随和而忘了对方是谁,而自己是谁。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在逐渐的得寸进尺,日复一日,得意忘形,直到他觉得摆脱这个人的时机到来。
韩敬琰知道了吗?
吴月出了一头的汗。那么,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前几天的时候,韩敬琰都还表现正常,还送了吴月一条限量版的手链。
“韩……”
“你要对我说什么?”
韩敬琰的话打断了吴月,他从地上起来,回身对着吴月。
他目光里的讥嘲这时候挂到了嘴上,他的眼睛盯着吴月,一直盯着,没有一点往日的平和,那是如同帝王一般的傲慢和威慑,仿佛随心所欲就能处人以死刑。
尽管今晚韩敬琰打扮得更像个学生而不是总裁,但吴月的心跳得更糟糕。他对着韩敬琰,第一次发现这个人的身上原来充满了压迫力,这种压迫可以让人害怕得流一额头的汗,可以让人害怕得几乎发不出声来。
“我们进来说吧。”吴月看了一眼外面,暗示韩敬琰如果在外面吵起来,那对他们都不好。
他们是公众人物,而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他不想就这么被破坏。
吴月往客厅里后退一步,示意韩敬琰一起进客厅。
“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夜风吹动韩敬琰柔顺的刘海,他的眼睛被阴影遮住。看不到韩敬琰的眼神,吴月觉得心里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