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笑,和声道:“无妨,我送哥哥花灯时留了一手,那上头有我的气息。”
玉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位好友。”狱帝手拿提灯站在人群旁,他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眼里迷蒙开了一层说不清的浓稠,“他与我说一个凡人,可讲了许久也不曾拿出他的画像给我瞧瞧。我笑他粗心,却没想他与我说,‘倘若我见了,只消一眼便可认出’。”
“后来我真见着了,才知世上当真有人,可一眼分辨于万千人海。”
“那时我就想,若是自己匿了身形混于人中,那位遥在天边坐享帝座的冷清之人,又是否还能认得。”
玉清和张螭二人皆是一愣,这是狱帝头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心底不可说的祈愿,高高在上不食人间五谷的帝王,其实也有着自己难以明说的离愁。
谁说他们无情无欲?
只是撞上的人,不是你罢了。
“狱帝真是说笑了,你气质华贵又清新俊逸,便是没有这身法力,当也可一眼分辨于人海。”玉清在一旁笑着打趣,不知怎的,他忽然从狱帝身上徒然感到一阵悲伤。那种死命压抑于心底的痛楚,就好像当年他被困在混沌之境一般,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奈得不到半分用途。
——即使他如今脱离于此,也万不会忘记那时的煎熬。
“玉清倒是打趣我了,若是换了你,当也如此。”狱帝拍了拍玉清的肩膀,两人忽的似多年未曾见过的老友一般熟稔,张螭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两人站在一旁又叨唠了会,张螭也不闹,只在后头安静的捧着花灯,他抬头望了眼星空,又看了看前方拥挤的人群,心中不知充盈了何种感情。
以前,他是住在天上的,那是个人间向往的地方,他这几日一路打听,都只听得凡人说蓬莱仙境好得很。可他却固执的反驳,说那不是个好去处。
——真正美好的地方,是人间。是这个充满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爱的俗世。
……
走走停停,三人也不急着找天帝下落,只是一路逛着,边走边玩,也煞为有趣。但狱帝心下毕竟挂了一个人,左顾右盼里总看不到天帝身影,他也有些急躁。正当他想施法定位时,一旁的玉清轻轻按下了他的手。狱帝疑惑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发现熙攘人群里,有一冷冽男子长身而立,他面色冷峻,虽说俊朗,但这副模样当也让人不敢亲近。而这样一个人,却在望见狱帝时泛上了一层柔情,烛光照耀里暖了人心,那种寻觅时的刹那回眸,似是前生注定的孽缘,躲不开,逃不掉,唯有牵起,才能不负此人相思意。
原来看人非用眼,而是用心。
原来即便他失却法力沦为凡人,这人也可将他一眼分辨于万千人海。
原来,他是如此的欢喜。
“琰儿。”
天帝缓缓走近他们,过往人群瞧见这一幕,都自发的侧开身子让天帝过去。挽着手的姑娘在一旁掩嘴笑着,几双眼在两人之间左右飘荡,直至不甚与他们对上了眼,才嬉笑着打闹远去。
“哥哥。”狱帝心下跳得飞快,他嘴角轻扬,怎的也抑制不住。心脏里跳脱的暖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欢喜,那即将从左胸膛喷涌而出的激流,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狱帝赶忙上前几步,也不知这样的意义为何,只觉得想要快一点迎着此人,才能顺应自己内心的本意。
“前头有人在放花灯。”
天帝低眸,暖光闪烁里弥漫了他原本眸子里的亮金,狱帝上前握住天帝的手,见他面上没有别的反应,这才有些担忧道:“哥哥,你气息太弱,我差点找不到你。”
玉清闻言浑身一僵,惹得张螭疑惑抬头,还不等他蒙混过关以免狱帝起疑,便听天帝一声低沉轻吟:“因为我想自己来找你。”
狱帝耳尖泛上了好看的粉红。
“看不出无荼还是调情的一把好手。”玉清鬼鬼祟祟的牵着张螭的手,低下的面上是一派别扭,“有点可怕。”
张螭也不答话,只是默默攒紧了玉清的手。
“哥哥,我们去放花灯吧。”狱帝快速的换了个话题,他抬眸轻笑,直对上天帝那双平静的眼,“我可不想自个的花灯落在玉清后头。”
天帝点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诋毁之意。
“哎!这话怎么说的!”玉清牵着张螭杀气腾腾的折了回来,满目凶神恶煞,“张琰你这什么意思?!怎么落在我后头就不成了。”
“人间有规矩,落在少年后头可是会长不高的。”狱帝眯眼,狠狠咬紧了“少年”二字,他看着玉清一脸愤慨,一张脸上好不得意。
“那我偏承情狱帝了,说不定有人就好这口。”玉清估计也是一时怒火攻心,他最近大约摸出狱帝对他的莫名敌意到底为何,心下一急,当这么不管不顾的缠到天帝身旁。
天帝身子微微一僵。
“无荼,你可还记得一千年前,你问我喜不喜欢初阳花,我说喜欢,你就不辞辛苦的从禁地特地为我摘了一朵?”
狱帝闻言微微笑着,眼眸弯弯看不出什么怒火,只是一双手漫不经心的从天帝怀里抽出,改为抱着臂膀在一旁冷冷的笑。
“哥哥,你真的送了一朵初阳给他?”
天帝难得窘迫,他梗着脖子思虑了会,才缓缓点了点头。
狱帝眼眸危险的半眯起来,他捏了捏手中提灯,似在考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