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的化工厂是本地人开的,说起来创始人同褚老婆子还有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就是那种世居本地的人家上溯足够多的代数肯定沾亲的亲戚。
虽然这份亲戚情谊这会儿已经没多少用处了,可宁福林早先做村支书的时候到底还是攒了点人脉的,只是给苗国庆在化工厂里找个工作,又不是让他去做干部,母子俩认为这应该没什么难处。
“辛家雄那个厂子离咱们村也不远,从后头臭水沟上过去,走路也就十来分钟。”宁福林说,“就是工资给的不高,一个月估计也就百八块钱。”
褚老婆子认为已经足够了:“他跟月娥一年到头在田里忙,忙下来卖完稻谷也就几百块钱。”
这个时候农民的收入低的很,老实点的人家,除了卖稻谷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收入。虽然粮食自己种,菜可以就吃菜畦上的,然而油盐酱醋,一家人的衣服鞋子,孩子的学费,老人上年纪之后的头疼脑热……都是要钱的。
因此即使是在全国农村属于比较富庶的苏南乡下,家里但凡有点拖累,一年到头不见荤腥、孩子读不起书、老人病了只能等死之类的情况也很普遍。
所以一个月有百八块钱收入,在褚老婆子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宁福林眼界到底比老娘高一点:“他们去广州上海之类地方打工,好多人都发了财的。你像辛家雄,以前也是普普通通种地的,不就是靠着亲戚里头有人在大城市,出去混了几年长了见识,回来居然就开厂了?”
辛家雄就是黎明化工厂的厂长兼创始人,也是本地最著名的能人之一。
很多人在他出头之后都是后悔莫及,因为当年辛家雄外出时邀请过好些乡人同行,他们都觉得种地才是本分,往外跑的不安分——当然这种话兴许只是托词,根本原因八成还是一个没出过远门的人发自本能的惧怕着陌生的外界——总之他们没跟辛家雄一起出去,后来辛家雄回来办厂,纵然用到一部分这些人,到底上下有别,不是一个层次了。
设想要是辛家雄喊他们一块儿出门时他们答应了,现在不说也回来办厂做老板了,至少也能在厂里做个高层,而不是仍旧苦哈哈的给辛家雄打工吧?
宁福林算是其中之一,当年辛家雄外出时曾经因为跟褚老婆子的一点亲戚关系,上门来借过路费,彼时宁福林正年富力强,辛家雄就建议过让他外出闯荡一番,然后理所当然的被褚老婆子拒绝了,她儿子好好的做着村干部,脑子坏掉了才出门打工呢!
由于这缘故,后来钱也没借。
现在女婿却要上人家厂里讨生活……宁福林按捺住复杂的情绪,只听褚老婆子不赞成的讲:“要是以后宗宗出去大城市,学了本事回来开厂也就是了。国庆?你昏了头了吗?他要是有那本事,月娥还拿的住?到时候别把宗宗抢过去改姓苗,那咱们家算什么?”
又说,“我要是指望国庆发财啊,还能让他在田里做这么久?不就是怕他能挣钱了心大?”
她一点都不希望苗国庆有出息。
没出息的赘婿才能任凭宁家搓圆捏扁,有出息的赘婿不定就要反客为主了。
要不是不想让苗国庆吃干饭,也是为宁宗将来考虑,她才不会考虑让儿子给苗国庆安排到厂里干活呢!
宁福林沉默了会儿,承认姆嫚考虑的有道理,就叹口气:“趁明天开始走亲戚,我去辛家庄说一说这个事情……姆嫚你说带点什么好?”
他们开始讨论礼物的内容,宁光则悄悄离开,去父母的屋子张望了下,见宁月娥不在,就进去看苗国庆。
苗国庆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点,但嘴唇干裂,才见女儿就问能不能给他倒杯水?
宁光连忙去灶间兑了碗温水来给他喝,见他喝的急,知道宁月娥八成没给他倒过水……也是,那个姆嫚不拿话戳苗国庆的心就不错了,何况是照顾他?
“阿伯,他们想让你去化工厂上班呢。”见苗国庆喝完水之后缓了口气,只是眉宇间依旧郁郁,想了想,就小声说,“化工厂上班比种田挣的还多点。”
苗国庆闻言一怔,反复确认这是真的之后,神情顿时轻松了不少,看了看外面没人,微微颔首:“到时候阿伯要是能攒住钱,就给你存学费……人家的时候也能自抬身价些。”
宁光有点尴尬:“我才不说人家。”
她害臊着拿起碗走出去了。
到了灶间才叹口气,她倒是想好好上学……可似乎就没那脑子?
明明家务都是看看就会,做的也干脆利索,怎么碰到了课本就只想睡觉呢?
次日宁福林带着大包小包出发了,到下午才醉醺醺的回来,说是事情已经办成,等过了正月十五,苗国庆身体也该养的差不多了,就直接去化工厂报到。
这消息让宁家上下都如释重负。
而宁光在为阿伯高兴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一种隐秘的念头:太婆跟牙牙这次居然没有打骂过他们父女?
她当然不是被打骂习惯了,忽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