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他在这家里什么地位都没有,说了既不算,偶尔想给女儿搭把手,结果也是父女俩一块挨骂。
他觉得这都是自己命不好,传染的女儿也是命途多舛。
这晚苗国庆在床边陪到天色蒙蒙亮,才擦着眼泪回房。
因为太累了,回房后立刻睡着了,只是没睡多久就被宁月娥高亢的骂声吵醒,是在骂宁光:“做出那么害人的事情,就是跪死也是应该的!就叫你跪一晚上,还要半夜悄悄跑回房!现在居然连饭都不做了!干脆这个家你来当家好不好?!”
“小光?”苗国庆顿时一惊,顾不得疲惫爬起来,匆匆去看女儿,一看宁光双目紧闭,脸色绯红,嘴唇干裂,心里就是个“咯噔”,伸手一摸,赶紧叫宁月娥,“你先别骂了,小光病了,额头烧的烫手!”
第十七章 清晰
宁月娥将信将疑,说:“你就知道惯她!总有一天惯出事情来,看你懊悔莫及!”
“是真的!!!”苗国庆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光才这么点大,这都快过年了外头多冷?她的棉袄都是捡你跟月美从前剩下来的,瞧这破烂劲儿,能暖和么?昨天白天打成那样,还跪了半夜,要不是我起来把人抱进屋,八成连这一晚上都熬不过去!”
“好啊,我就说这厌死包怎么有胆子悄悄溜回房子里?”宁月娥一听大怒,她本来以为是宁光自己受不了回房的,还没有太追究的想法,一听是苗国庆插了手,顿时就进了女儿的屋子,抬手给丈夫一个耳刮子,唾沫飞溅到父女俩的脸上,“居然是你做的好事!嫲嫲跟阿伯做的决定,你也敢当耳旁风?!你是看我们宁家好欺负是不是?!”
她这么说这么做也是有缘故的,褚老婆子跟宁福林一直觉得宁月娥这一代就俩女孩子,根本无法支撑门户,自觉在人前矮了一头。
所以当初给宁月娥招赘的时候,母子俩就联手给自家女儿洗过脑,让宁月娥对苗国庆严防死守,免得被苗国庆反客为主,一个姓苗的当起宁家的家来,甚至日后还把宁光宁宗姐弟的姓氏改成姓苗……这个是宁家人绝对无法接受的!
“你摸摸看!”要搁平时,苗国庆就算不敢还手,心里必然也要难受许久的。
可这会儿他顾不上,就着宁月娥挥过来的手按到宁光额头,急切的说,“这烧的太厉害了,得赶紧请赤脚医生来!”
“请什么医生!”宁月娥一听,甩手就往外走,边走边骂宁光害人,“她一生病她倒是高兴了,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做,净等着现成的!我老子既要干活又要服侍她,还要拿钱请赤脚医生,你当钱是飞来的?!”
苗国庆不可思议的问:“你是不是人?美头就算不如牛佬家,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的!”
“我亲生的,那死活就该由我做主!不给她治又怎么样?”宁月娥扭头一口唾沫吐到他面前,“要没有我哪里有她?她在我手里死了也是应该的!”
……这个时候宁光其实还是有点知觉的,但渐渐的就恍惚起来,然后什么也不知道的。
她再次清醒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里感觉到有人在喂自己粥,很烫,恨不得把嘴唇都烫下几层皮的那种。
然而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宁光还是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喂她的粥固然滚烫,喂她的人也是粗暴,几乎是连粥带勺子的朝她嘴里撞。
好几次,陶瓷的勺子磕在牙齿上,生疼。
宁光下意识的呜咽了一声。
床边的人察觉到,立刻住了手,将勺子跟粥碗一块儿摔在桌子上,骂骂咧咧:“醒了也不知道吱一声,还想继续伺候你?做梦!”
宁月娥站起来就走,到了门口想起来,回头扔下一句,“药在你枕头边!”
宁光疲乏的躺着,一动不动。
她姆嫚没回头,踢踢踏踏的走出去,没多久就传来招呼声,听动静是约定打麻将的人来家里了,几句寒暄后,就一块朝专门打麻将的屋子走去。
安静下来的屋子里,宁光半梦半醒的想,要是就这么死了好像也不错?
毕竟死亡如果只是失去知觉的话,对她来说真的挺好的。
可是这么想了没多久,又觉得不甘心。
她也说不上来这种不甘心从何而来,像沈安怡不甘心死掉是很好理解的,她过的多好啊?她还有令整个朝阳村都羡慕的美好未来。
但宁光什么都没有,活着不过是受罪,为什么还是想活呢?
她思来想去,大概就是,不想死在朝阳村?
虽然学校的老师都说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可是宁光不是好学生,她不像沈安怡那样讨老师喜欢,本身对老师也没有什么信任。
所以在死亡这个问题上,她比较相信村里老人们的传言:在一个地方死了,魂灵也就在这里,一般没特殊情况的话,去不了远地。
宁光觉得自己如果一定要死的话,爬也要爬出朝阳村。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爬到县城再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