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套的故事,千百年来总是乐此不疲的上演。”他好似无关紧要的说著,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怨,是赞同或非议,“自古佛妖不两立,世人眼中,妖便是妖,任凭如何心诚心善也是枉然。”
“哪怕得道高僧,以渡化世人为己任的佛门高人,也堪不破这层迷障。”
说著,陆子疏自顾自的沈寂了片刻,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麽,眼眸里流光转动。
☆、第三章 上
第三章 上
息心还在回想那个被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传说,他忽然又转向息心,执著的问他:“……那麽你师父,给你取这个名字,可有与镇龙相关的含义在内?”
他怎这般介意自己的名字?
息心心头疑惑,回道:
“我尚在繈褓中时是师父从江边捡来的,正值日出时分,师父说‘日出,万物进’,故为我取姓为晋;而息心两字,大概是希望我能一心向佛,平断七情六欲罢。名字不过是俗世称号,人之身体尚且皮囊一具,又何必在意名号?”
“哈,平断七情六欲。”
陆子疏忽然冷然一哼,俊美面上笑意竟然又是收了几分,莫名化作一副淡淡的恼色来。
息心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切有为法,俱是虚妄,绝情断欲自是该行之事。况且……”
陆子疏恼怒的打断他:“我就是不乐意听这绝情绝欲的话。敢情你们出家人个个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烟火,不沾凡尘俗事;但既然从未体悟过,又谈何放下?”
说著,也不肯听息心再说什麽,已是一挥衣袖,恼意的站起身来。
他翻脸跟翻书似的,毫无预兆,衣袖一挥就要转身走人。
息心怎会料到一提自己的名字他便动气,这股恼意来得过於突兀,息心措手不及的坐在原地,看著紫衣华贵的背影气呼呼的走下几级台阶。
这时雨势已停,日渐黄昏,空气中潮湿的雨意让人心旷神怡,但凉风中依然飘荡著缕缕似雾似烟的水汽。山中本又潮湿,两人一路行来一直是息心撑著伞,陆子疏这麽甩手走人,精致娟秀的衣裳很快给薄汽打湿。
息心愣了一会,跳起来撑开伞追了下去。
奈何那紫衣少年头也不回,走得噌噌的极快,息心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进寺院後门的时候堵上了他。
拦住了人,却终究不知道他怒从何来,嗫嗫嚅嚅的只喊了声:“陆子疏……”
陆子疏紧紧抿著嫣红如桃瓣的唇,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煞白煞白,也不作声,就凉凉的看著他。
息心自幼没有玩伴,好不容易得了这麽个也还投缘的同年岁孩子,当然不舍得就这麽撒手。何况息心本来就心性忠厚老实,即便受了点气,遭了一点委屈,他心胸宽大,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陆子疏富贵人家,心高气傲,便哄他一哄也没什麽要紧。
息心便道:“你……”
但他纵然有那个哄人的心,又哪里学过哄人的甜言蜜语,更别说察言观色了。他“你”了半天,又坑坑巴巴住了口,光瞅著陆子疏嗔怒的表情发呆,为难得只差抓耳挠腮了。
陆子疏余怒未消的瞪著这个完全不开窍的小沙弥,看他一脸窘迫的拦住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头就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自我埋怨的恼火。
明明知道他转世以後什麽都不记得了,哪里会按照前世的思维方式讲话;自己却偏生就是要钻牛角尖,硬是把这个年方七八岁的小沙弥,同那个冷肃面容,只会板著脸对自己说教的烦人和尚重叠起来。
这一世的他,远远没有前世的修持和灵性;此刻的一言一行,根本是无心,那种无心之言,他为何总要听者有意?
陆子疏啊陆子疏,你就不能冷静几分,莫这麽轻易便在他面前失了方寸。
他气了一会,想明白了,便抿著唇,终於冷冷的开口:“我问你,你可愿意同我做好友?”
这傲气少年总算是开了声,息心如蒙大赦,赶紧点头:“自然……”
“人与友之间,志同道合,交谊深厚,可是有情分?”
息心又默默点了点头。
陆子疏便哼了一声,依旧十分火大,说:“那末你若同我做了朋友,今後这绝情断欲的浑话,就再不许你出口。”
息心有些没转过弯来,陆子疏看他依旧闷头闷脑的样子,抢过他手边纸伞,不轻不重往人肩头轻拍了一下:“晋息心!”
息心这才回过神,虽然暗想是不是哪里不对,似乎给误导了什麽。但仍旧很老实的第三度点头:“……啊……好。”
紫衣少年方才展颜,白皙面庞慢慢浮现隐没了好一会的笑意,勾起了唇角。
息心看他情绪当真变化飞快,难以揣测,果然是富家少爷阴晴难定的做派。
但这人笑起来,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好像什麽都可以听他的似的。息心默默看他半天,陆子疏微笑够了,便又伸手过来,牵住了他。
☆、第三章 下
第三章 下
带陆子疏遍访了霖善寺,息心惦记著晚课,便匆匆和他辞别,转向後院去。陆子疏倒也不阻拦,只是站在他母亲身边,目送息心背影远去,随後便和他母亲一同入了客房休憩。
禅寺里的客房自然是无法与京城奢华生活相比的,干净而简陋,进得房中望去,除了床榻和桌椅外别无它物。
陆子疏拣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顺手从桌上抽了一卷经书,拿在手里看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