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太一直很喜欢蒋韩勋,自打蒋韩勋走了以后,她每每提起人,都透出一股老母亲想儿子的情绪,脸上挂笑,眼中伤感。蒋东维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些伤感。
适应没有蒋韩勋的日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念头,打他国内回来以后,就越来越频繁地闪过脑海。它像个缠人的小魔咒,逮着他每一个心理脆弱或脑子空闲的间隙,跑出来烦人,而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算一算,蒋韩勋离开他身边已经两个多月了,他的不适感依然强烈。在那趟回国之前,小魔咒只是偶尔烦人,彼时他心里还揣着理所当然的期待,认为等蒋韩勋脾气闹够了,彼此把心意都捋顺了,他自然就会回来的。
他对蒋韩勋有个底限估计: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会散的。
然而,当蒋韩勋明确告诉他,他不会再回到他身边工作,也不接受他现阶段的表白时,他对这个底限就失去了希望——家人的情分当然不会散,但家人是可以分开生活,甚至疏于往来的。
而他,无法忍受跟蒋韩勋分开生活的状态,成为定局。
何况,蒋韩勋不在他身边,他真的有诸多不顺。
关于“辛普森计划”的纸质文件,在这半个月光景里,堆满了他书房的桌子,就连电脑也同时开着十几份不同格式的文件,这些文件在向他传递负面讯息的同时,还需要他想办法理出调整和解决的方案。
这些天,他确实焦头烂额了。
也有那么几次,他差点就给蒋韩勋打电话,想以工作的名义把人拉回来——别的工作不好说,拎出“辛普森计划”,他是有十足把握喊动蒋韩勋。
那是一个能源项目,也是蒋家集团目前在国外最重要的业务板块。可以说,这是他们俩在职业生涯中,第一个联手为蒋家集团开拓的新领域。它的开拓和经营,让蒋家集团的商业价值和商业地位都翻番增长,有了跻身更高台阶的基础,是他们俩多年来的心血之作。
然而,能源项目最容易为局势和政策所影响。
近年来,整个国际上的经济都疲惫衰颓,这使得各国的关系和形势趋势总是扑朔迷离、难以预估,那些能源巨头在这样的境地中,尚且不断曝出危机,他们这样刚刚开始分这杯羹的,更是如风雨中的小舟,飘摇艰险。
他最近绞尽脑汁要处理解决的,就是公司的供应链问题。有大把关系需要斡旋,有大把谈判需要进行,有大把判断需要衡量,有大把选择等着他给结果……这一切,以往都有蒋韩勋跟他商量,替他分担。
然而,人心总是矛盾。
他越怀念蒋韩勋跟他共进退的日子,越希望那个人此刻在自己身边,就越是压抑去找他的冲动。以至于回到美国这半个多月,除开日常问候,他几乎没有联系过蒋韩勋。曾考虑为了这份关系去做的事,也都没有开始。
这不行,他必须快一些,否则,那个人就会走远。他想着这些,思绪纷乱,心头鼓噪,桌上小菜也没了滋味,扒完一碗米饭,就返回了书房。
不一会儿,杜丽丝再次敲响他的门,他应了声“请进”,杜丽丝推开门,人没进来,只站在门边远远看着他,神情有些犹豫。
他抬起头望去,杜丽丝迎上他的视线,有些为难地开口:“danny,dear,我决定回家去了。”
“回家?”蒋东维放下刚刚拿起的笔,站起来朝杜丽丝走去,“你的家不就在这里吗?这是你的房子啊!”
杜丽丝望着他,摇摇头:“这早就不是我的房子了,是leo照顾我,才让我留在这里的。现在,”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捻起一缕,自己侧过脸看了看,“我确实已经上年纪了,想要回到乡下去,那是我和他相遇的地方。”
老太太一字一句,说得慢慢的,但都是无法拒绝的理由。她想必已经在心里打了许久的腹稿,决定是不太可能更改的了。
蒋东维默然了良久,点点头,低低地压出一声“嗯”,然后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送你。”
杜丽丝忙摇头摆手:“no no,你不用送我,你最近这么忙,我有人来接。乡下的侄女已经和我联系好了,这个周日她就来。”
“这么快。”蒋东维用食指刮了刮眉毛,唇边的笑显得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