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真是不怕鬼,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就比鬼吓人多了。
几天后风怜目见了此人,深感,诚不我欺。
小二还在絮叨,“其实也找过庙里的大师来做过法事,但是完全没变化。都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按说,若是个女鬼啊,夭折的婴孩啊什么的,还有个着手处,可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鬼怪作乱。”
风怜目有些好奇,道,“我看这院子风水很好,怎会如此呢,他们到底看见什么了?”
“奇就奇在这,”小二脸上露出惶惑不解的表情,“他们每个人见到的鬼都不是同一个人,不是死去的恋人,就是过世的亲人!”
风怜目一愣,张张嘴,没说出话。
小二摇摇头,“有人说是惹了桃花娘娘了,她不喜欢别人喝她的井水,就幻化出来吓人。”
他们头顶上,桃花密密地挤在枝头杈上,如云似雾,繁盛得如有精魂,遮盖了大半个院子。
风怜目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的桃花。
“这里很清静,我就住这了。”
二十八
怜心回来的时候,风怜目已经回到客栈大堂等她。
她像只湿淋淋的兔子似的跳进店里,“我被淋湿啦!”她冲她师乎喊。
风怜目吩咐了热水,又向店家要了干毛巾,给她擦了擦头发,“等会去洗澡。下雨为什么不找个地方避雨?”
怜心被师乎擦得好不容易梳的头型都乱了,不停抵抗,“一个妙龄美少女冒雨奔于途,居然没有一个男人出手相助!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阿——阿嚏!”
风怜目直接脱下外套将她整个儿包住了,“是啊,是啊,妙龄得就快从糖糕上瘾症里痊愈了。”
“糖糕怎么了!照镜不照自,师乎不也吃!”
“你锦囊里的糖糕都湿掉了,快拿出来扔掉。”
热水好了,怜心裹着风怜目的外袍,拖了老长一截后摆在地上,挪到屋里洗澡。
这时店里又进来一人,巡视一圈,看到风怜目的时候停了停,然后向他走来。
因为之前戴着斗笠,这人宽阔的肩边湿了一些,他虽穿着便装,但让你一眼就知道他并非普通人。
他有一张让人难忘的英俊面容,却散发着让人无法接近的冷厉气息。
他和风怜目走到最角落的桌子坐下,确定了附近并无他人,那人才开了口。
“你真的来了。”
“事关重大,”风怜目道,“而且知道你身份的人越少越好,我无法假手他人。”
那人似乎笑了下,“还要顺便补上去年那剑,是么?”
风怜目没有答话,不置可否。
这两人很奇怪,明明是对坐着说话,视线却都不在对方身上,只是看着别处,神情复杂,外人看来,就如同两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这也确然是深仇,大恨。
风怜目面前之人,正是陈符。
数月前,陈符闻悉神策将派他与东瀛方面秘密接洽,处理事宜。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最近中原势力复杂,局势一日三变,东瀛也是这暗流中的一股,陈符决意在接洽期间,利用机会多搜集东瀛情报,顺便,除掉威胁大的几个东瀛要人,推到东瀛的内斗上。
他自进入神策以来,一直是孤军奋战,步步为营,而这番计划实施起来十分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绝不是单凭他一人就能完成的。
陈符思虑良久,下了一步险棋,一步极好的奇招。
他通过李承恩,联系到了纯阳宫,指名风怜目合作。他知道纯阳宫这些年为了谢云流的事,一直对东瀛之事十分关注,风怜目在靠近寇岛的扬州经营了不少暗线,反倒是陈符因为身份极秘,在天策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根本无法时刻动用天策的地方势力。所以他反复考量后,决定找风怜目合作,毕竟风怜目早已知晓他的身份,也不差这一次了。
东瀛的消息对于纯阳来说正是急需的,这番合作是互相利用,也是互相受益。
当下两人商量定事务细节,便不再多言,各自离去。
风怜目曾说下一年一剑的话,前年那日,风怜目一剑刺在陈符旧伤上,不差毫厘,不伤性命,却不亚于穿心之痛。
去年春秋交替之时,风怜目却没有出现,后来陈符听闻他当时人在龙门,估计是被事缠住,无法守约。
这次见面,风怜目会补上那一剑吗?
陈符并不惧怕。
如果此次事情完成后,风怜目便反手刺他一剑,他不会惊讶,只是这次次重伤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养伤,少做了很多事。
现在的他就像极速转动的轮子,要做的事太多,而他的时间,却在不停地缩短。
当夜,陈符住进了客栈后院剩下的那间厢房。
他没对桃花院子闹鬼的事想太多,他没有那多余的闲心,太多实际发生的事在等着他思考和处理。
在那桃花满天的院子里,将有怎样的事发生,没有人能想到。
二十九
白日里,风怜目与陈符各自忙于事务,除非必要,从不交谈。他俩住在一个院子里,却形如陌路。
他们早出晚归,中间那厢房里的主比他俩更难见着人,白天夜里都未见中间那屋敞过门。
第三日晚上,陈符回到房中已是深夜,虽然疲累,躺在床上一时却也睡不着,便合着眼谋划明日之事。
骤然风动,屋门被吹开,夹杂着几点桃瓣落在他屋里。
陈符起身关门,回身之时,猛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