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长了,那黑色的影子爬到了女鬼差的身上,女鬼差一个腿软,没能站稳,倒在墙上,但她的声音却愈发冷静,冷清,她道:“照阮心有所属,鬼界谁不知道他有一个意中人,他挂念他三百年,心意从未变更,你执意要见他又能改变什么?”
离晓蒙没有说话,久久地,那男鬼差的身躯变得柔软,四肢左右扭动着,碰一声脸朝着地摔在了地上。离晓蒙的形象从黑影里爬了出来,他弯着腰站着,脑袋低垂,说:“我来鬼界找他,他却去了渔洲,可能我们缘分真的已尽,算了,我还是走吧。”
他还道:“你告诉他,我一心想找他切磋身手,一直没能达成愿望,有些遗憾。“末了,他又说:“算了,也不必告诉他了,他的时间还那么长,下一个三百年,谁还记得谁。”
离晓蒙出了鬼界,翻山越岭,走出鬼门关前最后看了看鬼门关里的天地,天是黑色的天,地是白色的地。多少人,非生即死,非爱即恨,非黑即白,不成功便成仁,而他为人,短短二十六载生命,经历过生死之间,既爱且恨,也算不枉此生,不虚此行。
走过阴阳路,离晓蒙睁开了眼睛。他又看到在抄经的原保如,只是抄经的场所变了,她身后是绿色的窗帘,她眼里映出来的是病床,吊瓶和躺在病床上的他自己。
离晓蒙想坐起来,原保如的睫毛上下扇动,道:“鬼界不知道有什么新鲜趣闻。”
离晓蒙嗫嚅嘴唇,才要说话,病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男人骂着进来:“狗屁趣闻!杀鬼人上鬼差身!搞得鬼界鸡飞狗跳!鬼差吓得屁滚尿流,千方百计,花言巧语把这个丧门星送回阳间!”
男人身后跟着个面具人,原保如见到他们俩,拿着个空花瓶施施然走了出去。
离晓蒙见到他们俩,眼珠没动,嘴唇也没动,手指在发抖,他在床单上默写一个名字。
照,日照香炉生紫烟的照。
阮,阮琴斜挂香罗绶的阮。
照阮走到他床边先扇了他两个耳光,又拿手指一个劲戳离晓蒙脑门:“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非得见我干什么??见了我又不说话!你这个人有什么毛病?神经病还是精神病?你疯的还是傻的??”
离晓蒙一瞥面具人,面具人笑笑的,半张面具下面是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睛。离晓蒙拔掉了手上的针头,他把照阮拉到床上,伸手扯下面具人脸上的面具。
“你想干吗?”照阮还在生气,瘪着嘴不看他。
离晓蒙捏着面具,看了又看,最后戴在了自己脸上。他身上的病服敞开,他握住照阮的手按到自己腰上,说:“我现在腰上有疤。”
他还让照阮摸他的后背。
“后背也有伤。”
照阮看向他,两人双手交叠,他触到了离晓蒙温暖的胸膛,那里有一颗心在跳动。
“只是我的心上缺一颗痣,你能不能……”离晓蒙吸了吸鼻子,顿了下,“你能不能就当不知道,我戴上面具,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他。”
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是湿润的。
照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两颗滚烫的泪珠掉在了他的脸上。
“照阮,我是不是喜欢你?”
离晓蒙哭着问他。
照阮的口吻温和了,掐着他的脸说:“你傻不傻啊?”
“喜欢一个人就是犯傻吗?”
照阮呼哧笑了:“你什么都不懂!”
离晓蒙还在哭,照阮问他:“你一想到我就想到什么?”
离晓蒙抱着他,告诉他:“我想到你在湖边弯弓射箭,湖面很平静,是黄昏的时候,你像神一样。”
弓箭离弦,一去无回。
照阮揉着离晓蒙的头发,他看到木然站在一侧的面具人,他还在微笑,因为照阮的眼神而跪下了吻他的手背。照阮抽出了手,打了个手势,那面具人化成一只乌鸦,飞降在窗台上。
“别哭了,我这身衣服才买的。”照阮说。
离晓蒙埋在他颈间点头,照阮笑起来:“假正经,哭包。”
离晓蒙拼命点头。
离晓蒙还想亲亲照阮,照阮拍了拍他,转过身,侧躺着,颇为困倦地说:“我有些困。”
离晓蒙便没再对他做什么亲昵的动作了,他的手撑在照阮脑袋边上,一点一点收紧了拳头。照阮看到,笑着靠过去吻了下他的手腕,说:“别想太多,我是真的困了。”
他应景地打了个哈欠,咕哝着犯牢骚:“那两个烟鬼……真是够呛,还有医院里其他的妖魔鬼怪……累死我了……“离晓蒙坐在床边,看着他道:“你去了医院?”
照阮闭上了眼睛,枕着枕头咂了咂嘴:“义务劳动啊,不然……”
“不然什么?”
照阮把脸埋在了枕头里,拉起被子夹在腋下,声音高起来些:“不然有人鬼上身,还不是要鬼差救场。”
离晓蒙笑了,一摸鼻梁,在照阮脸上飞快地印下一个吻,站起来就往外走,轻声轻语:“你睡吧,你好好休息。”
照阮没搭腔,离晓蒙倒退着走到门外,犹犹豫豫好久才掩上了门,人虽站在外面了,眼睛还看着里头。
“师兄。”冷不丁有人这样喊了他一声,离晓蒙这才注意到在他身边抱着花瓶的原保如。
“师妹。”离晓蒙瞅着门上的玻璃小窗,窗户好比画框,裱了副神的画像,人看神,总是能看很久,总是看得出奇地专注,认真,小心翼翼。
“你有个朋友找你。”原保如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