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峦崩裂,地动山摇。周遭的草木在刹那间被凶悍的灵流碾成齑粉,柳藤也经受不住不归的狂暴,纷纷崩解成灰。
“近十年!”
在这飞散的劫灰中,唯踏仙君那双疯魔的眼是清晰的,他眼中一片猩红。
“十年,楚晚宁。他重生在了过去,留本座被唤醒在死生之巅,在巫山殿。这十年本座在信函里知晓你们的种种快活,知晓他的件件丰功伟绩——我呢?我呢!!”
刀刃蓦地劈落,飞沙走石,地面裂出深不见底的鸿沟。
“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从头来过的时候,我连一抔骨灰都没有!”
陌刀劈斩,楚晚宁撤回天问,以怀沙相迎。
可就是这柄杀伐之刃,让踏仙君愈发暴戾,他此刻竟如地狱归来的厉鬼,怨恨至深。
他那种眼神,让楚晚宁都不由地心惊。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具尸体,还能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你们凭什么如此待我。”
烈焰焚炙着林木,四下飘落的叶子还染着火光,边角焦黑,星火明暗。踏仙君一袭黑衣,忽地撤了力道,向后拂掠,立在这万叶萧瑟,草木枯荣中。
楚晚宁不知他为何突然撤后,就看到他闭上眼睛,那两卷浓深睫毛镇在过于苍白的脸庞上。踏仙君喃喃地说:
“凭什么如此待我。”
话音落,地面隐约发出隆隆震动。
楚晚宁蓦地色变,他立刻回头——
“墨燃!”
待要返身挡在昏迷不醒的墨燃身前,却已听到森寒入骨的五个字。
踏仙君道:“见鬼。万人棺。”
石破天惊!
楚晚宁浑身的血都凉透了,柳藤……柳藤……踏仙君和墨微雨根本就是一个人,墨微雨能召唤得了不归,踏仙君也能召唤得了见鬼!
粗遒的藤蔓拔地而起,破土而出,猛地缠住楚晚宁躯体手脚。而另一部分柳藤则剖开已经受损的天问,将被天问保护在柳叶深处的墨燃缠绕着勾出。
楚晚宁见状心急如焚:“你停手!”
没有人理他,踏仙君飘然掠至墨燃跟前,冷淡地看着藤蔓深处,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目光下移,落到那已经血r_ou_模糊的胸口。
楚晚宁厉声喝道:“天问——!”
可是天问与见鬼是同一品级的神武,踏仙君头也不抬,只伸手凌空一点,重新浮出的金色柳藤就和火红的见鬼扑杀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决不出成败胜负。
楚晚宁嘴唇青白,手上经脉纷纷暴突,竭力以一己血r_ou_之躯,挣开见鬼的捆缚。
“……”踏仙君终于转过眼珠,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薄唇启合,低声叹息,“楚晚宁。你真是好心疼他。”
言毕,蓦地抬手,直刺墨燃胸腔!
只要最后一点灵核残片,他就能恢复正常。他才是真正的踏仙帝君,是真正的墨微雨,是忍受了十年孤独,理应得偿所愿的那个人。
他才该活着。
“唦——!”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金光闪过,径直洞穿了踏仙君的掌心。
黑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踏仙君盯着自己被天问之藤穿透的手掌,脸上竟一时半会儿没有任何表情。
疼?
失望?
愤恨?
一生尝过太多次,大概早已习惯了。
他最后做的,只是慢慢回过头,古井无波地望向被见鬼捆得重重叠叠,却仍喘着气,眼神狠倔的那个男人。
踏仙君由着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就这么深邃而幽淡地望了他一会儿,而后,忽然笑了。
“楚晚宁。”
“……”
“你为什么不干脆掏了我的心呢?”
楚晚宁在颤抖,见鬼仿佛生出了千万道细小的刺,扎着他的每一寸肌骨,他蹙着剑眉,睫毛之下,那一双凤目里载满痛苦。
踏仙君望着他,将灵力灌注入掌心,断去那一截柳藤。
此刻,他忽然倒也不急着将墨燃的心脏连血带r_ou_地挖出来了,他一步一步朝楚晚宁走去。
走近了,用自己淌着血的手,抚摸楚晚宁苍白的脸庞。
“问你呢。”他似是轻描淡写,又似恨生入骨地,“你这么狠,为什么不干脆掏了本座的心脏。”
“……”
“本座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啊……”
踏仙君轻轻叹息着,阖落眼眸。
楚晚宁自是不会答他的。踏仙君正欲再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裹挟着楚晚宁的柳藤发出灼灼耀眼的火红光辉。他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审讯?”
既然见鬼与天问一样,那么天问有的审讯之能,见鬼也当一样。
踏仙君黑紫色的眼底忽地一亮,他极想用见鬼审一审楚晚宁嘴里的真话。他嘴唇动了动,不过大概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于是又抿起。过了好一会儿,才酌情尝试道:“咳……如果……”
“本座是说如果。”
要问的问题似乎太损颜面,但如此天赐良机,不问的话,恐怕又会后悔终生。
他又踌躇良久,才沉冷着脸,也不去看楚晚宁的眼睛,慢慢把话讲完:“如果,上辈子……本座走的早,走在你之前。”
见鬼的光芒越来越盛,逼迫着被裹挟住的人,随时准备吐露真言。
踏仙君抬眼。
“你……也会记得本座吗?”
这男人想知道答案的心情太过迫切,所以楚晚宁竟觉得千万道钢针扎入体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