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总觉着,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情不是太好。
故而此刻,听见对方提的要求, 乐宁抿了抿唇,却木讷地站在原地, 动也未动,刚擦干的手捏着衣服下摆, 紧紧攥了攥。
陆宛祯轻易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 蓦地莞尔道:
“怎么,不愿意?”
乐宁如今还摸不清她的脾气,被这在大庭广众下主动亲一个郎君的要求给憋得脸庞通红,既是真的不情愿,又担心这人下一刻挥一挥手, 就令人将自己带下去打一顿丢出府衙——
毕竟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婚事如国事,怎可如儿戏?
乐宁踟蹰半晌,摸到了自己里衣腰带上系着的骨笛,长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的同时,清了清嗓子,准备回答一声是,却听陆宛祯又忽然加了一句:
“是了,这廊下人来人往,你是害羞了么?”
“不如夜里回房,你再主动些?”
乐宁:“……”
害羞个屁,主动个鬼。
不知为何,陆宛祯原先是想再戏弄戏弄她,好在她的脸上再欣赏欣赏朝霞,谁知忽而有种汗毛直竖的危险感,于是想也不想地把先前准备好的台阶说出。
仿佛念台词那般匆匆倒出,而后陆宛祯就径自转身,朝着厅院儿里的方向而去,远远还能见到她招手唤来婢女,吩咐道:
“将乐郎君做的膳食端至我屋里,不许经他人手。”
乐宁隔着衣服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骨笛,放下了手,犹豫半晌,还是跟上了陆宛祯的脚步。
……
不多时。
小院儿内室。
陆宛祯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红油辣菜,她手中端着一碗蒸出的雪白粳米米饭,上头被肉片带着的辣油染了一层诱人的红,她吃的十分满足,暗叹道所幸这些菜都是瞧着火辣,原来尚能入口,否则她还不知要如何品尝。
如今辣、鲜、香俱全,很是开了她的胃口。
乐宁瞧着她开怀,被准许同席后也跟着慢慢动了筷子,她前几日瞧着陆宛祯的膳食,便猜到这人虽嗜辣,却铁定比不上现代的川湘地区那样可怕,毕竟这年代的人们接受辣椒还十年不到,许多辣椒的杂交品种都还未研究出来,怎可能如此轻易就吃下重辣?
回锅肉水分被炒去稍许,略有些硬的口感却是干锅恰好的特色,瘦肉紧实,肥肉入口即化,让许多平日里不喜肥肉口感的人也能被征服。
鱼片儿十分鲜嫩,伴着铺在底下的豆芽一并捞起,放入口中后,豆芽一度提了鲜,鱼肉被辣味儿涮过后,半点儿腥意不见,只其间夹杂的小刺需注意些。
口水鸡爽滑的鸡皮令人欲罢不能,鱼香肉丝里带着的酸味儿既可缓缓那辣意,又可将人的胃口源源不断地打开——
陆宛祯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碗,犹嫌不够,又将碗递给旁边的婢女让再上一份米饭。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陆宛祯的目光仿佛不经意那般落在乐宁的身上。
她面上半分声色也不露,脑海中却不断闪过去地牢提审时,那牙子交代的话:
“真是望安人!那真是望安人啊……草民不敢撒谎,那女娃子原先身上还带着个长命锁,我瞧着新鲜,想拿去当铺里换些银钱,然那掌柜的只道此乃官造之物,他不敢随便收……”
“官造物啊……那可不就是皇宫里出去的么!”
“后来我实在没忍住,不愿让那乐有才凭白捡了便宜,我偷偷寻了匠人把那长命锁给融成金块儿,只在路边随意买了个便宜货塞与她……”
若真是富贵人家的婴孩,陆宛祯想,那上头肯定会有字。
奈何这牙子是个不识字的,就连后来乐宁的假长命锁上的生辰八字怕也是胡乱造的,这就失去了线索……
就在陆宛祯当时以为这人无用,准备让影一处理时,那人牙子瞧见她转身的动作,本还想捏着底牌同这富贵人慢慢拉扯的他,忽而慌乱了。
“等等!”
“等等啊!我还有话要说!我记得长命锁上的图案!”
他做过那样多的生意,乐宁是他经手过的最富贵的孩子,他不仅想靠着这个秘密在多年后敲-诈乐有才夫妇,还想万不得已的时候,靠着曾经用炭灰印出的图案去到先前丢过孩子的家中,再图一笔安稳费。
这人牙子算盘打得极好,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先是被乐有才怒下狠手教做人,后又被陆宛祯的人寻到,如今不仅算盘落空,性命还三番两次地遭受威胁。
陆宛祯彼时掐着时间,让影一继续审,想将这人口中关于乐宁的消息全部挖出来,她先一步回了宅院中。
此刻……
陆宛祯打量完乐宁,垂着眼眸,接过婢女递来的米饭,在想:
乐宁会是曾经宫里哪位的孩子呢?
这秘辛着实太难察,何况,她也不敢查。
按照乐宁的年纪来算,正是如今的圣人坐稳位子后,宫中生了变的时节,陆宛祯想,她怎敢
思路走到这儿,陆宛祯眼睫动了动,还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于是心中忽又生出一分怜惜来。
被人牙子所拐,后又被乐有才夫妻苛待至此,偏偏还不知自己的亲生爷娘,这乐宁未免也……太惨了些。
陆宛祯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斜对面的乐宁顿了顿,不明白这人自拿起第二碗饭至今越吃越慢的动作是怎么回事,怎么吃着吃着还叹起气来了?
陆宛祯在发出那声音后,察觉到乐宁的目光,她即刻收敛了那诸多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