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她的话,那小乞儿笑了笑,同她道:“是么?可当年卖与你那婴孩,却非寻常人家,如今这可是在望安——”
“罢了,这事咱先不提,或可说说近日之事。”
乐家婆娘立刻作势要关门:“我不晓得你在说甚么。”
“是吗?拿自家娘子充当二郎,送与富贵人家冲喜,这事也没得说?”乞儿拄着拐,却难得站直了身子,神色间一派信心十足的模样。
……当然,将这家人的把-柄握的严严实实,并且即将有几十两银子的大笔款项进账,任谁也会对自己的智商感到骄傲。
果不其然,乐家婆娘脸色剧变,又惊又怒地看着他,许久后才道:
“进来吧。”
她一面将这乞儿引入家中,一面暗骂乐宁是个扫把星,竟然让爷娘连这点儿钱财都拿不安稳,郎君不晓得如何回事,身上起了十来个拇指大小的包,肿泡看着格外可怖,也不知是招了什么虫。
乐有才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下,先前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也不知是被这又痒又痛的肿泡害的,还是心中若有所感,总之,等那乞儿找上门来之时,他心中竟觉毫不意外。
眼见着那乞儿随着自家婆娘进了门,乐有才下意识地往门后躲,抬手想扶住墙,却不小心碰到了门口烧火的干草堆,上头摞着些干枯的枝条,还有几根未干的粗木-棍。
看见木-棍的刹那,乐有才不禁恶向胆边生,悄无声息地握住一根,而后趁着那乞儿毫无防备之时,从后面朝着他当头敲下——
一声闷响过后,那乞儿倒在地上,有血迹顺着他的额头往下蔓延。
妇人惊了一跳:“郎君!”
乐有才扔下木棍,同她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拖到屋里,拿了银钱布匹赶紧出城!”
“诶、诶!”妇人已然有些六神无主了,听得他这话之后,立时便帮着乐有才将人拖进灶房,连外头的地板都来不及擦,忽而听见门外传来喊声:
“阿爷!阿娘!”
妇人面色有些难看:“郎君,是大郎回来了。”
夫妇俩还未想好做何打算,乐家大儿子就一路从院子里往灶房内走,喊道:“我饿了,阿娘速速去做些吃食来,今日是否吃鸡,我瞧见院子里杀鸡的血……”
他走到灶房门口,话音瞬间消了。
屋里角落头破血流的乞儿,娘亲脸上惊慌的模样,阿爷手中红布包着的玩意儿……凭借着在赌-场上流连的经验,他一眼看出那红布下藏着银钱。
乐家大儿眸子转了转,立刻靠近道:“阿爷这可不大厚道,儿子欠着钱还想着回家尽孝,阿爷这怎么发了财也不与儿子分一杯羹?我也不多要,阿爷给我一半,赌债我自有法子偿还。”
“你这畜-生还与我说甚么厚道!这笔钱你休要打它的主意,速速收了东西,与我爷娘俩出城,只要你发誓从此不再沾赌,这钱终会落到你身上。”乐有才虎着脸同他道。
他儿子这会儿哪还听得进去别的话,眼珠子都黏在那块红绸布上了,满心满脑都是将这钱拿走,到赌桌上去翻它个两三番,届时遑论先前的赌债,便是日后的荣华富贵,也是能指望的!
“阿爷,你听我说,这不义之财不可久留,儿子这便替你消灾……”
说着,乐家大儿靠近了乐有才,一副跃跃欲试上手将红布夺来的模样,乐有才被他气的不行,方才那股狠劲儿还未退,抬手就将儿子推到了旁边,只听又一声闷响,大儿子后脑勺撞在了灶上。
妇人惊慌失措地扑了过去:“儿啊!我的儿!郎君你为何下此惨手?!”
乐大郎一把推开自己的母亲,抬手往后脑勺摸去,而后见了一手血,他脑海中登时一声嗡响,随手往灶台上一摸,摸到一把剁骨刀,红着眼睛朝着乐有才的胸膛送去——
“你个老不死的!”
“啊啊啊啊——!”
……
是夜。
乐宁的身上、衣服都有些不大干净,婢女们打来了热水,似是想帮他擦擦身子,乐宁担心自己的女人身份一朝暴露,立刻被这人家赶出去,指不定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何况,她若侥幸能回去,在那对夫妇面前,她怕是也很难解释。
“郎君舟车劳顿,这就辛苦郎君在此了。”婢女们抱来了被褥,给她铺好了一个地铺——因着陆宛祯还未醒来的缘故,这昏迷的人也无法完成婚礼的诸多仪式,故而或是找替-身,或是以旁人代为行礼的都有,只这家让乐宁颇觉奇异。
莫说是拜天地了,便是过门都不曾,退一万步再说,更是连床都没允许她上,似乎只坚持让他们俩这夫妻名义瞒天过海,便算是成了。
乐宁心下好笑,并不觉得“冲喜”这事有什么可行之处,只十分冷静地钻进被窝,抱着自己的猫儿打了地铺,和衣而卧。
她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猫儿的时候,方觉有些奇怪:
芝麻在这屋子里跳上窜下,然而伺候的人却浑然不觉,甚至来往时还对它的忽而出现感到心下一松,有人在院外双手合十对它的方向悄悄拜一拜,有的还拿过小鱼干,分明无人问乐宁这猫打哪儿来,但乐宁就是能感受到……
他们似乎都认识芝麻。
左思右想没想通,乐宁后来只顺着袜子的方向摸到了自己的骨笛,神色间带了几分无奈。
若说这骨笛有何不方便的——
那便是它发挥作用时必须吹响了。
乐宁毫不怀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