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用眼神示意他不用。
“对付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手段。”他说。
“我瞧你这小杂种眼生得很,干活也不事先踩好盘子,不晓得这儿是你贺爷的地皮么?”贺一九直接把人拎起来,脸上挂起狞笑,瞪得那小贼连连犯怵,“哪家养的,入行多久,上血没有?”
“城、城东三头营,张爹爹领的,干了一年半。家里血干得很,贺爷您高抬贵手……”
“管你血干血旺,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安平就你贺爷最大,不分点来头就是成心不给咱面子。你那爹爹来这儿多久了?”
“半月,半月不到。”
“吃腥饭的?”
“不、不……就一般的匠人,”小贼愈发嗫嚅,脑袋几乎缩进脖子里,“我是赔钱货,好爹爹留下我,教我手艺活。”
韩琅听他们满嘴黑话,不由得蹙起眉头。以前他接触过各种犯人,现在也能勉强听懂几句。血一般指钱,血干就是没钱,看来贺一九是在刮油水,打算黑吃黑了。至于好爹爹、吃腥饭什么的,他就真听不懂了。
只听“啪”地一声,贺一九又扇了那小贼一耳光:“他教你说的?满嘴的狗屁!老子瞧你今天就是不想活了,当心废了你一对招子!”
韩琅愈发看不下去了,到底是个孩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但贺一九使劲冲他使眼色,还朝他打手势,让他等等。
小贼倒不像之前那般只知道撒泼耍赖,低了头,瓮声瓮气道:“是、是爹爹不让说。说了就要吃仙丹,割了舌头上街当叫花。”
说完,他突然朝着贺一九跪下了,连磕了三个响头喊叫道:“贺爷救救小的,小的一定孝顺贺爷一辈子。求求你!小的不敢跟爹爹混了,爹爹迟早废了小的,贺爷,求你--”
贺一九没吭声,这小贼就不停地磕头,磕得脑门上全是血。这回韩琅终于发话了,扯开贺一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他说什么了?”
“等会儿告诉你。”贺一九拍拍他的手,又扭头朝着那小贼道,“贺爷不收跟班,不过看你可怜,倒可以帮你一把。老子平生最见不得吃腥饭的臭杂种,成天在老子眼皮底下晃荡,也不想着分一碗羹。你把你爹爹的老底儿兜给这位官爷,然后求他饶你一命吧。”
小贼僵了一会儿,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扯韩琅的衣摆:“官爷,官爷,我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韩琅甩不开他,就见贺一九笑mī_mī道:“行了,你带回去吧,他会把他祖宗十八代身上有多少根头发都给你交代清楚的。”
回去的路上,韩琅可算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一九说,这种小贼一般都有人带,就是所谓的“匠人”,韩琅理解的贼头子。但这个小贼比较特殊,见了他不会报来历,而且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怀疑这孩子是新来的,尤其他一口一个“好爹爹”,用贺一九的原话说,就是“叫得跟妓女见了老鸨似的。”
“通常只有吃腥饭的才这么叫。怕被人看出端倪,万一去报官了,那才麻烦,”见韩琅听不明白,贺一九又解释道,“就是拐匪,拐卖小孩和女人的。”
罪恶滔天的拐匪在哪儿都人人喊打,哪怕在下九流里都不被人待见,所以贺一九提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都是鄙夷的表情。
当朝律法对拐匪抓得很严,韩琅听后立马蹙起了眉头:“县里有拐匪?”
“看样子是有,”贺一九道,见韩琅望着自己,又补充了一句,“放心,老子特看不起这些猪狗不如的玩意儿,要遇上了肯定不会藏着。你别在意我说过什么,当着外人,我肯定不能把立场表明白。喏,这不帮你办案了嘛。”
韩琅这才笑了笑,道了声谢。弄得贺一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揉着鼻子道:“客气什么。”
小贼最后没关进大牢,只是在审讯房里关着,韩琅叫阿宝去把玉佩还给姚七,自己亲自来审问他。这贼也是怪,进了审讯房还对韩琅感恩戴德,一副救命恩人的模样。贺一九见状,对韩琅解释说:“他这样回去铁定也得挨罚,搞不好丢了命。他既然叫‘赔钱货’,定然是卖不掉,只能留在身边当畜生养着。”
那小贼听后直接哭出了声,道:“贺爷说得对,小的生来是六指,后来割了,但留个疤在那里也没人肯要。如果不是贺爷和官爷救了小的一命,小的回去就死定了。”
韩琅听后更对那拐匪心生憎恨,安抚那孩子道:“没事,衙门肯定是安全的。”
孩子点点头,当天就把他知道的事情全招了出来,包括拐匪的来路,人数多少,现在的住所等等。韩琅走之前嘱咐衙役把人看好了,小贼又恭敬地磕了个头,嚷道:“官老爷放心,小的肯定不逃。”
贺一九笑着跟他打趣:“不如当小弟,收了吧。”
韩琅横他一眼:“做梦呢你。”
两人忙完这些已经是傍晚,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小贼说的地点。哪知到了地方已经人去楼空,四处空荡荡一片,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啧,消息挺灵通嘛。”贺一九吹了声口哨。
韩琅叹息一声:“果然没那么容易。”
他们在附近转了一圈,四处打听,还是没什么收获。令韩琅有所感触的是贺一九一直陪他东奔西跑,完全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般操心。韩琅打趣他说是不是要改邪归正了,贺一九耸耸肩膀,平静道:“没什么。小时候遇见过拐匪,差点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