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皴法,种种所在多有,不一而足。
阿衡聪明要强,又肯用心琢磨,学什么都快,尤其弈棋颇有天赋——从一开始七爷让他九个子,一个月后两人已经平手猜先,虽是输多赢少,七爷却不能不叹服他的聪明,假以时日,只怕成为个中国手了。
瑶环活泼好动,不喜欢这些文绉绉动脑子的玩意,除了浓墨重彩的画画之外其余毫无兴趣,七爷也就不勉强——他却生就一副好嗓子,因此特请了戏班子的师父教他学曲子学戏,他尤其爱那些打把势的武戏——不用催就每日习练不辍。
阿衡对师父这“因材施教”佩服得五体投地!七爷说得好——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要在这世上出人头地,一是至少要有一项常人难及的长处;二就是不要有特别短的短处——比如他的棋艺极有天赋,便应该强化使之更强;
但他身上也有两项特别差,一是身子骨僵硬——这在欢场中很吃亏,弄不好会受伤的;二是全不懂人情世故,他既胸怀大志,这一点就绝不可不注意——因之要下大力气给他扳过来。除了这一长二短是安身立命之所关,其余便无可无不可,喜欢就学一些,反正也艺不压身。
瑶环的长处便是武戏,短处则是不识字——七爷的弟子无论如何都要识得几百常用字,要不然出去跟睁眼瞎一样,容易吃亏不说,眼界也窄了很多——因此逼着他每日抄写“千字文”。
阿衡每日跟师父相处,虽则七爷性情严厉,一点儿做不到便要受重责,却也知道师父一片苦心是为了自己好,并无怨怼之心——他功课虽然繁重,因他聪明发奋,已很少再挨打,师徒俩棋逢对手、教学相长,彼此甚是相得。
这日瑶环晚上回来,又捏肩敲背地给他按摩了半天,最后说出实话来——每天该临的两张字累积起来又差了十多张了,央阿衡替他拼补。
阿衡一口拒绝:“早说过下不为例的。”
瑶环道:“我也不是不写,可我写得太慢——我这阵子每天学戏,唱念做打都要练,实在没那么多功夫写字——这要让师父查出来,差一张至少十戒尺!好哥哥,你救救我吧!”
阿衡恨得直咬牙:“我也不是没救过你——可救急不救穷!你还让我救你多少回?哪天让师父知道了,不连我也一块儿打呀?”
“师父看不出来——你学我写字那么像,上回师父着意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没事的!我写字写得慢,写一张你五张都写出来了——好哥哥,你心最好了!以后我天天给你推拿,你帮我写了吧!”
阿衡这几天跟七爷谈谈说说,已知他因材施教之意——不光为让瑶环练字,还要磨他那毛毛糙糙的性子,哪肯再给他代笔——“就是你写字写不好,师父才让你练字的;难道是给师父练得不成?”一伸手拉住他便往外走:“咱们找师父说去!”
瑶环吓了一跳:“不行!师父知道了,可不光罚我,连你也一块儿打!”
阿衡道:“我跟你一块儿骗师父,该罚多少我接着——我真是后悔上回帮你写,让你起了这个心思,倒是害了你了!”
(廿四)双双受罚
两个人在门前拉拉扯扯,瑶环力气大,拼命把他推回来,求道:“好哥哥,别找师父——我自己写,我不让你帮我写了还不行吗?”
阿衡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这才放开他道:“师父让你练字是为你好——你去把字帖拿来,我在这里陪着你写。”
瑶环嘟囔一句,打开门出来,一抬头却惊叫一声:“师父!”
七爷冷冷“哼”了一声,道:“把你写的字拿来我看。”
瑶环一句话不敢说,硬着头皮把字帖都拿过来,七爷接过来便进了门——阿衡也毛了——他说告诉师父是吓唬瑶环的,并不想真把事情闹大,却不知师父什么时候来到门外,方才那些拉扯争执不知他老人家听见没有。
两个人满头大汗的站在一边侯着,七爷坐在书案边一张一张翻看。看完抬头道:“半个月了,你就写了不到二十张?”
瑶环低了头跪下,嗫喏道:“每天要学戏,没那么多时间写。”
七爷哼了一声,道:“学戏你每天晚饭前就回来,到定更后睡觉还有两个时辰——写两篇字用不了两刻钟,你是没时间写,还是觉得有人替你写就不用写了?”
这话明摆着是把阿衡代笔的事都知道了——阿衡哪里还站得住?低头跪下道:“弟子错了,愿领师父的责罚。”
七爷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串通起来骗我了?”拉开书案边的抽屉,拎出戒尺来,问道:“你替他写了多少张?”
阿衡不敢隐瞒,低了头道:“上回替他写的,一共九张。”
七爷道:“不光替他写,还学着他的笔迹写——你好本事啊?你师父这些年还没人能骗得过呢——没想到栽到你手里!”
阿衡不敢答言,只能磕头认罪。
七爷手中戒尺一挥:“你敢作敢当,过来接着吧。”
阿衡早知逃脱不得,深深看了瑶环一眼,只能过去伏在案上。
七爷撩起他衣襟,手里的戒尺狠狠抽在他臀峰上——阿衡疼得身子一颤,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手紧紧抓住案边,连指骨都震得麻酥酥的,含泪闭上了眼睛。
瑶环低着头,耳听得“噼啪”声响;蜡烛将影子照在地下,戒尺一起一落,阿衡身子便随着一颤一颤的!他吓得浑身哆嗦,心便跟着一紧一紧的抽。